第一章 青杏，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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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年關，皇宮中大擺宴席，辭舊迎新。觥籌交錯間，長公主詢問太子近況，又說女兒就要及笄，尚未許配人家，藉機提起結親之事。
皇后冷笑，朝野上下，妙人兒多的是，長公主之女許雲煙刁蠻任性，配不上一國之母的位置。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畢竟宮宴，身側儘是皇親國戚，皇后這番話，讓長公主很是下不來台。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長公主低頭呡了一口金駿眉，心裡很不是滋味。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來，說永巷的李美人沒了。
哐嘡。杯盞落地，應聲而碎，晶瑩的液體灑了一地。高台上的皇帝像是一瞬間老了十幾歲，往日的威嚴蕩然無存，只是痴痴地望向北方。
下雪了。
從前阿嫣說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如今霜雪落滿頭，也算是白頭。
此話一出，眾人都明白過來了。這些年，那麼多的嬪妃在皇上身邊走馬燈似的經過，環肥燕瘦，可皇上心裡最惦記的，還是那個身在永巷，無人問津的李美人。
——即使她騙了他，又傷了他。
眾人皆唏噓，唯有長公主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皇后啊皇后，你以為你的太子便是一枝獨秀，殊不知這宮裡，多的是滄海遺珠。
｛我以為兩情相悅，就會是一生，可你毀了我的夢｝
永巷裡難得來人，宮人們連忙放下手頭上的活計，紛紛趕去看熱鬧。我也去了，才擠進人群，便聽長公主嬌笑著問你，可見過雲煙。
你點點頭。見過的。雲煙姐姐好美啊，我從未見過比她還美麗的女子。
長公主似乎很是滿意，又問若將雲煙許配給你當如何。
你大喜過望，說要建一座金子築成的宮殿，將她藏在裡面，保她一世無憂。
長公主笑得花枝亂顫，誇你是好孩子。身邊的宮人也都低低地笑開了，我卻笑不出來。
你說謊了。
半個月前，我倆同去梅苑賞雪，巧遇許雲煙，雖然年紀相當，穿著卻大不一樣，她冷冷地掃了我們一眼，眉宇間儘是鄙夷神色。宮人在遠處涼亭里沏茶，見她來了，就遞過去，沒留神失手打翻，幾滴水珠濺到她的新衣裙，一怒之下命侍衛將那宮人活活打死，扔在亂葬崗，不許家人收屍。
這次的交集，令你我印象深刻，回來的路上，你痛心疾首，嘆許雲煙囂張跋扈，毫無憐憫之心。
娶到這樣的女子，你又怎會歡喜。
這日夜裡，並非我當值，於是閑庭散步。月色皎潔，海棠搖曳，樹影斑駁間，只剩下一地細碎的光。我忍不住翩然起舞，轉身迴旋間，恰撞見你頎長的身影。
阿言，你真的喜歡她嗎？我蓮步輕移，朝你走去，一步一瓣落花，一步一個腳印。
喜不喜歡，又有什麼打緊，重要的是，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看輕我。母妃走得那一日，我便想明白了，要想萬人之上，只能靠自己。青杏，待我出人頭地，一定不會虧待了你。娶許雲煙不過是為了利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我點點頭。你擁我入懷。天空又下起了小雪，漫天飛揚。我伸手去接，可惜片刻便化了，只餘一攤淺淺的雪水，寒風一吹，冷得刺骨。
你不忍，伸出右手握住我的左手，溫熱的掌心傳來陣陣暖意。我抬頭看向你，心裡無限安定，彷彿那便是一生。
過了幾日，長公主親自面聖，求旨賜婚，皇帝應允，翌日一早便派人接你離開永巷。
我看著長長的車隊，倚著門，遲遲不敢上前，並非因為宮人環繞，而是忽然覺得你離我很遙遠。走之前，你趁人不備，將玉簫塞到了我手中。
那年我剛入宮，因無意得罪管事嬤嬤，便被打發來了永巷。這裡人跡罕至，破敗凄清，聽老宮女說，三更天的時候還能聽見慘死嬪妃的歌唱，把我嚇壞了，躲在牆角不停地哭。
你發現了我，將懷裡的桂花糕掏出來，遞到我面前。我毫不猶豫地推開，你沒有防備，金黃的糕點撒了一地。
你連忙俯身拾起，一一擦拭乾凈。我從未見過哪個皇子這樣狼狽，心知自己做錯了事，便不再哭泣，低聲同你道歉。
你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伸手揉亂了我額前的碎發
娘親說過，人窮，志氣不能跟著窮。你贈我糕點，我無以為報，不如教你吹簫罷。
你欣然應允，隔天便從李美人處要來一管玉簫。
永巷的日子著實無聊，閑來無事時，我們便聚在一處吹簫，偶爾心有靈犀，相視一笑。午後的陽光打在湘妃簾的疏影里，靜謐而美好的時光。
生辰那日，你將我的名字刻在玉簫上，我見了，羞得滿臉通紅。誰也沒有開口，卻都已心知肚明。
青杏，我不良善，卻也絕不負你。日後，怕是少有機會相見，不過我會託人帶信給你。
等我，歸來之日，娶你為妻。
｛信件越來越少，我該自知的｝
你與許雲煙的婚禮十分盛大，十里紅綢，百里紅妝，風光無限。長公主為了告誡你不要忘了她的恩情，自己的出身，便將新婚府邸命名為公主府，而非駙馬府。
約莫半年後，皇上駕崩了。太子繼位，然能力不足，外戚干政，官員們敢怒不敢言。
與之相比，我更在意的還是大赦天下。
新皇登基，死囚得以緩刑，罪奴中案情較輕者得以回家與親人團聚。而我離開了永巷，被調去御前侍候。
秋風乍起，鳳凰花謝了一地，正惦記你，便有宮人送了信來，連忙展開。
主上昏庸，奸佞當道，有才之士無用武之地，更有甚者招來殺生之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我乃堂堂皇子。因此特求你一事，你若願意，自是再好不過，我定想方設法保全你性命。若是不願，我也不怪你。來日若我有所不測，但求你在深宮中保全自己，只當此生不曾相見。
我打聽過了，今夜是你當值。子時將玉璽送至玄武門，會有專人接應，只消一柱香便可歸還。看似簡單，實則兇險異常，望卿考慮清楚，切不可因為礙於你我情誼，便貿然答應。
你的話滿含深情，雖存了私心，但我並不怪你。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自然清楚你要玉璽做什麼，也清楚一旦東窗事發，自己會落個什麼下場。
不過我不介意，因為是為你。
是夜，月亮剛剛隱入雲層，我便端著六月新茶前往殿內。夜裡的金鑾殿少了百官朝拜，嬪妃糾纏，顯得格外寂靜。諾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呼吸稍重，也會覺得突兀。
茶里下了能令人瞌睡的葯，我心中有鬼，便更加膽戰心驚。穩了穩心神，手才抖得不那麼厲害。
公公守夜辛苦，奴婢特備了一碗雞湯，想要孝敬您。侍奉皇上的日子還長，奴婢又蠢笨，以後還得請公公多關照。雞湯放在殿外，這裡就由奴婢先替您看著。
大太監讚許地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皇上喝過茶，開始犯困，不一會兒，便約會周公去了。我算算時間，那下在雞湯里的巴豆也該起作用了，便抄起桌上的玉璽，放入寬大的衣袖中，若無其事地向外走去。
皇上乏了，命我前去春禧殿告知玉貴人，讓她不必等了。你們在這兒好好守著，一會兒公公回來，就告訴他一聲。
我同門口的侍衛說完，就急急地朝玄武門走去。狹長的宮道寂靜幽深，好似望不到邊，我告訴自己不能害怕，因為沒有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才近宮門，便有一男子迎上來，我把袖間的玉璽交給他，他接過，我連忙問起你的近況。
原來你的日子並不好過，皇上嫌你礙眼，一心想要除了你，總是找碴，給你難堪。正神傷，他遞給我一顆藥丸。
你將此葯服下，一盞茶以後，便會渾身麻痹，昏睡過去，和死了沒什麼兩樣。屆時，駙馬自會想辦法將你救出宮去。
我點點頭，服了葯，便往回走。路過御花園時，眼前開始一陣一陣地發黑，腳像灌了鉛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又掙扎著走了兩步，終是支撐不住，栽倒在地。
再醒來時，映入眼帘的是層層帷幔和雕花木床。我想要下床，卻發現連起身都困難異常。
一旁的婢女正打盹，見我醒了，慌了神，忙為我掖好被角，一面讓人去通知公主。
公主？為何……為何不是駙馬？
話欲出口，方覺不妥，連忙作罷。
那日姑娘您倒在御花園裡，皇上覺得晦氣，命人將您扔在亂葬崗。早早埋伏在那裡的家丁見侍衛都走光了，立馬將您救回來，沒讓您受半點苦。公主說您有大功勞，日日請了大夫來，可上心了。
正說著，前院來了消息，說是公主讓我前去。那婢女又慌了神，忙找來一件羅裙服侍我穿上，臨出門前還道，我此時得召見，來日定是要過上好日子的，千望別忘了她。
作者有話說:
是不是感覺這一卷很古早，哈哈哈，以前的小說都是用第一人稱的，現在年紀小的讀者可能很少見到這樣的了，過幾天修文的時候會改第三人稱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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