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薯有毒個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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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薯有毒個鬼啦

  永安縣的知縣和別處的不大一樣。

  一年前,土鄉紳李紳來到了這裡,沒有妻妾,也沒有兒女,更別提丫鬟僕人,孤身一人拎著裝滿了金銀財寶的三個大包袱。他看中了全鎮最大的宅子,將宅子的原主人趕了出去,又買了不少奴僕,整日正事不幹,壞事干盡。

  有個縣民實在是忍無可忍,便去縣太爺那裡告他,誰知李紳竟嫌知縣多管閑事,派打手活活打死了他。

  之後,他並未上報永安縣知縣死亡,職位空缺一事,而是自己坐上了知縣的位置,並宣布,若是有人敢告發,他就像打死知縣那樣打死與他作對的人。

  縣裡的人,都是平頭老百姓,想著安分過日子,沒人敢當出頭鳥。

  柳二丫原也以為自己會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和所有平常女人一樣。

  ——可李紳毀了她的夢。

  三天前,李紳在她的攤位上買了一個紅薯,才走出沒幾步,便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死前用盡畢生力氣喊出一句∶

  紅——薯——有——毒!

  不遠處的二丫:「……」

  雖說將隔夜的紅薯拿出來賣是她的不是,但是……有毒個鬼啊!這麼多人買,這麼多人吃,怎麼不見有事,偏偏就你有事!

  可惜那幾日後走馬上任的知縣大人不會這麼想啊。人證物證俱在,不抓她抓誰。

  柳二丫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回家收拾了東西,打算趁夜走人。好容易熬到了三更天,急急拎起東西出門。

  但顯然,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才離開家門,還沒等走上兩步,便有一把大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好漢饒命!有話好說,別動粗嘛!」這會子的柳二丫,怕也怕死了,整個人抖得和篩糠一樣,黑衣人說什麼,她都全全配合,押著她去附近的田地,都沒怎麼動手。

  凄涼色的荒地里,寸草不生,遠處的蟬鳴,更顯此刻寂靜。

  柳二丫跪在地上,想起自己十兩銀子埋在自家院子里,還沒來得及花,不禁悲從中來,號啕大哭。

  人家姑娘哭,大多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柳二丫哭,那是真丑啊。

  其中一個黑衣人忍不住勸她:「別哭了,我們會留你一個全屍的。」語畢,便要動手。

  「刀下留人!」說時遲那時快,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

  柳二丫:「……壯士,你跑過頭了。」

  「你們是什麼人,想濫殺無辜不成?」馬上的男子一身勁裝,清俊的側顏如刀削般稜角分明。他大喝一聲,止住了黑衣人的動作。

  「公子!我是永和縣的縣民。姓柳,柳樹的柳,名叫二丫,二胖的胖,丫頭的頭……公子,他們說我殺了人,可是我真的不是兇手!公子你救救我吧!」

  一番話,柳二丫說得語無倫次,男子劍眉微蹙,安慰道:「姑娘不必擔心,這太平盛世的,由不得他們胡來!我乃新任知縣徐富貴,兩位還是快快放下手中的刀,隨我回去吧。」

  柳二丫腹誹:這最後一句真的是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

  「回去?你想得倒美。有人花了錢,請我們兄弟倆取走她的項上人頭,既然你不湊巧地來了,那就一起上路吧!」

  說著,就提著刀朝他衝過去。只見徐富貴彎腰躲過,黑衣人見沒有得逞,就打算轉換目標,用刀砍向他□□的駿馬。徐富貴用馬鞭一卷,捲走了黑衣人手裡的刀,之後在用手掌往黑衣人脖頸處一劈,他便栽倒在地。

  另一個黑衣人見他武功在自己之上,便打算用身旁的柳二丫威脅他。柳二丫見黑衣人看著自己,心裡警鈴大作,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黃土擲向他。黑衣人被迷了眼,什麼都看不清,知道自己已為魚肉,便拿刀自己動手抹了脖子。

  一下子兩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柳二丫畢竟涉世未深,癱倒在地上。徐富貴下馬一把扶住她,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關自己性命,柳二丫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努力讓自己不再哆嗦,盡量平和地同他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麼說來,你真是無辜的?」

  「那當然了!」見徐富貴的眼神還有些懷疑,柳二丫急了,「我有什麼想不開的,幹嘛非要殺了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李紳得罪了別人,而我做了替死鬼。」

  「被你這麼一分析,似乎疑點還真挺多的。」

  「什麼疑點多!這分明就是個冤案!」

  柳二丫見徐富貴盯著遠處不說話,有些著急,心想他該不會是貪生怕死不敢查,打算處決了自己然後草草結案吧。

  「我跟你說,這案子你必須得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柳二丫一把拽過他,迫使視線平齊,「李紳這些年在鎮上,可謂是無惡不作,有他在,老百姓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你做了知縣,這是一個好機會,只要你把這個案子查出來,大家就會覺得你是一個好官,信任你,愛戴你。你說呢?」

  「姑娘你誤會了,我方才只是在感慨,怎麼一上任便出了這樣多的事情,並非打算不查。」徐富貴真摯地看著她。

  柳二丫看他還蠻通情達理,像個好人,便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那從今天開始,我要住在衙門裡!」

  「不行!」

  「為什麼不行?」柳二丫沒想到徐富貴會拒絕,瞪著一雙大眼睛,像是要把他給瞪出一個窟窿來,「我告訴你,那兩個死士今天沒能殺了我,兇手一定還會再派人,我家就我一根獨苗,我說什麼都得活下去!衙門好歹是公家的地兒,他們不敢動我。」

  「可是……可是沒有房間啊。」

  「沒關係,回頭我把升堂的案台收拾收拾,往上疊幾層被褥,不怕硌著。」

  「那也不行……沒有這個先例啊。」

  柳二丫有些急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板啊,先例不還是人創造出來的。再說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兇手還能上大街嚷嚷說他要殺的人住進了衙門害他不能得逞不成?」

  「那,那也不行。」徐富貴想阻止她,無奈沒有什麼好理由,只好乾著急。

  「不行什麼呀不行,你又不住衙門,磨嘰什麼!」柳二丫急了。

  徐富貴也急了,脫口而出:「誰說我不住衙門。」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安靜下來了。徐富貴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說:「我老家離這裡遠得很,初來乍到,客棧又太貴,所以打算先在衙門裡住幾天,等月俸下來了,再去租個宅子……」

  這下柳二丫算是明白過來了。難怪百般阻撓,原來是想犧牲別人,成全自己。

  她眼珠滴溜溜地一轉:「既然這樣,那你住衙門好了,雖然我有家回不了,好歹還有朋友家可以暫住,不至於落個露宿街頭。」

  「算了吧,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你住吧,我來時見天橋底下有一處宅子,雖然破落,倒也沒人居住,我可以去那兒。」

  柳二丫忙擺手:「不不不,還是你住吧。」

  徐富貴也推辭:「不不不,還是你住吧。」

  柳二丫:「不不不,你住。」

  徐富貴:「不不不,你住。」

  柳:「不不不,你住。」

  徐:「不不不,你住。」

  ……

  是夜,月亮剛剛隱入雲層,柳二丫就抱著被褥偷偷摸摸地溜進了衙門。

  正收拾,忽聞身後一陣腳步聲,柳二丫一怔,嚇得和殭屍似的,全身都僵硬了,光扭頭便花了一柱香的時間。

  「啊——」甫一轉頭便見一張超大的徐富貴的臉出現在眼前,柳二丫沒有防備,一時驚叫出聲。

  「你嚇死我了,大半夜的,你怎麼來了?」柳二丫扶著案台,不停拍胸順氣。

  「還說我呢,你不也來了。你那個朋友呢?」

  「我……我這不是怕連累人家嘛。你呢?那個破宅子呢?」

  「我也是才發現……那破宅子居然沒有屋頂,難怪沒人居住……」

  「撲哧。」柳二丫笑出了聲,「行了行了,這樣吧,你睡案台這頭,我睡案台那頭,只要你晚上不把我踢下案台,咱倆就裝對方不存在。」

  「那怎麼行。這樣吧,衙門有個後堂,本是為知縣接待遠道而來的官員所設,你今晚就住那兒吧。」

  「那好吧。」柳二丫這回沒推辭,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沒入夜色中。

  二更剛過,正是萬籟俱寂,徐富貴睡得好好的,忽然聽到一記驚雷,嚇得從案台上滾落下來,還當是要大雨傾盆,忙去後院,打算把那幾盆可憐的花草先搬進來。才出正堂,熟悉的巨響再次於耳畔響起,他覺得蹊蹺,尋聲找去,見後堂的她睡得正香,不禁苦笑。

  他也想當她不存在,可她的存在感,未免也太強了些……

  翌日一早,柳二丫起床時,見徐富貴端坐在案台前收拾卷宗,就將後堂收拾成原樣,然後上街賣紅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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