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秦樓終
56.9
阿柳的門被人敲響，她以為是甄余賭完錢回來了，便將門給打開，邊開門還邊低聲絮叨著，「我都說了多少次，別再去賭場了，今日是不是又將錢都給輸光了？」
她牢騷的話語還沒說完，就看著站在門口的人愣住了，這人不是甄余，而是一個自己根本就沒見過的人。
「你是誰？來做什麼？」阿柳瞬間就警惕起來，她將門半掩了下，看著門口的人，和他隔開一段安全距離。
自己摻和情報閣的事情已經夠麻煩了，好不容易逃出，現在自己可是不想在碰見任何一點麻煩。
那小廝對阿柳的話也不多加開口解釋，伸手就將手上的帕子遞到她的面前，把驚鴻交代自己的話一板一眼得重複了一遍。
「如果想再見到這個物件的主人，就到城郊的別院內，切記，只你一人，不然這物件主人的下場如果，你該是知道的。」
雖然小廝重複的話語不帶絲毫感情，但阿柳還是能聽出是何人交代。
驚鴻。
阿柳眉頭皺起，她伸手將小廝手裡的帕子取回，也不再多加言語，直接將門給關上了。
她將手裡的帕子小心翼翼得打開，等看清楚裡面的東西之後，阿柳只覺得自己好似渾身力氣都沒了。
她下意識得就將帕子丟出，望著地上滾走的食指整個人都害怕得往後退了幾步。
落在地上的食指，以及上頭上的翠玉扳指順著她的動作掉出，往前滾了幾圈，就在阿柳的腳邊停下，她低頭看著自己腳邊都玉扳指，死死捂著嘴讓自己不至於叫出聲。
這個玉扳指自己再熟悉不過了，當初恢復自由身之後特地買了一個玉扳指送給甄余。
上頭有自己特地刻出他們兩個的名字，為的就是以防甄余將這個扳指賣掉了，那自己起碼還有辦法找回來。
可沒想到，現在卻會套在一根斷指上。
是驚鴻……是她抓了甄余！
阿柳掐著自己的手臂，只有痛苦才能讓自己清醒起來。
對方用余郎來威脅自己和她見面，其中目的就是想知道閣內到底是誰謀划這一切。
可她好不容易才逃離那個是非之地，如果這次去見了驚鴻，說不定就會再捲入這次事件中。
可如果不去……
「余郎……」阿柳看著離自己不遠處的斷指，默默垂淚。
另一邊的城外別院內，驚鴻看著門口的小道，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指尖新塗的火紅蔻丹，不急不慌的模樣就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一般。
「這阿柳……真的會來嗎？」葉知秋看了眼昏迷的甄余，這個人可太不經嚇了，不過只是砍個食指，就昏迷到現在還不醒。
就這麼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之輩，真的能用來威脅到阿柳嗎？
驚鴻瞧著自己新染的蔻丹滿意得很，聽到葉知秋的質疑笑盈盈得做著解釋，「阿柳畢竟在我身邊也呆了好幾年，我對她很是了解。」
說著她還回過頭，瞧著昏迷不醒的甄余還不屑得哼了一聲，「這阿柳對情愛一事最是嚮往，這人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自然會死心塌地，就算明知道是鴻門宴她也會來，她有情有義，只是可惜了，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她話音剛落，雲霧的小道就來了一個人，她一襲黑色的袍子好似融於夜色中一般，連燈籠也不打一個，踏著月色來到別院前。
「看，她來了。」驚鴻嘴角微彎，說著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余郎在哪？！」阿柳一開口就怒氣沖沖得質問起了驚鴻，斗篷下的表情看起來可不太好。
驚鴻伸手攏了攏自己被夜風吹亂的發，對阿柳的憤怒表情都沒變上半分，但越是這樣不在意的模樣就越是讓人氣憤。
可阿柳除了怒目而視以外就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因為她深刻得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會是她的對手。
而驚鴻此刻安然無恙得站著自己面前，阿柳也明白情報閣一定會有大亂髮生，但這件事自己可不關心，她只是想和余郎一起廝守終生罷了……
「你放心，甄余現在好的很，正睡覺呢，我除了割了一節食指以外，並沒有對他做些什麼。」驚鴻等對方稍微冷靜下來以後才不緊不慢得開口。
聽到甄余沒事的后，阿柳倒是也稍微放下了心，看著對方的方向，冷聲道：「你要怎樣才能放我和余郎走。」
「阿柳，你是聰明人，接到小指的時候應該就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了，而你現在過來赴約，想必也是答應了我的要求。」驚鴻笑盈盈的表情沒變，一字一頓得開口說著。
她臉上的表情很自信，就連說出的話也帶著毋容置疑，好似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內一般。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也的確，正如她話里說的那樣，阿柳在看見那個指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對方的目的了。
雖然自己掙扎過，但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是，我也想明白了。」阿柳沉默了一會之後，輕輕嘆了口氣說出這句話來。
驚鴻笑了下，偏了下身子，「外頭涼，進屋好好說。」
說完便自顧自得往屋內走去，阿柳到這個地步就已經沒有選擇了，她跟著驚鴻的腳步一起走到屋內。
一進屋就瞧見宋衍和葉知秋，以及躺在床上睡著的甄余，她連忙跑到甄余的面前，確認他只是睡著后便悄悄鬆了口氣。
驚鴻倒了杯茶喝著，瞧了眼阿柳的方向，不緊不慢得說道：「好了，人可是完完整整得等你到的，我要的東西應該要給我了吧。」
說著她還頓了下，敲了敲桌上的筆墨紙硯，接著開口道：「若是你沒寫也沒關係，我這裡也都準備妥當了，你現寫我也是不介意的。」
阿柳聽此便從從甄余的身旁站起，走到桌前拿起筆就在紙上寫著。
自己知道，她如果沒有寫這個叛徒名單的話，她和余郎是不可能會活著出去的。
這裡有兩個武功高強的人，自己關是一個人能不能逃走不說，更別說還帶著昏迷的甄余了。
逃脫成功的幾率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現在自己唯一能保全自己和余郎的辦法，就只有寫下這一封名單，以及自己所知道關於情報閣的全部。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也是聰明人的選擇。
……
「好了，現在能放我們回去了嗎？」阿柳將寫好的信紙遞到驚鴻的面前，木著一張臉說出這句話來。
驚鴻瞧了眼名單上的人員，越看臉色便不好上幾分，上面大多數都是自己心腹，驚鴻沒想到居然都會選擇背叛自己。
阿柳在這件事上只是一個棋子，她所知道的計劃也只是表面上的那樣，更深些的，想來也不會和她說。
但沒關係，有了這些就足夠了，驚鴻將紙張都整理好點點頭，「你們可以走了。」
阿柳聽到首肯之後就走到床榻邊將昏迷的甄余給扶起，一步一步堅定得往外走，但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被驚鴻給叫住。
「阿柳，這個男人就這麼值得你如此做嗎？事到如今，你有沒有後悔過。」驚鴻的聲音低低的，如今的她也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一切。
阿柳明明是個很精明的人，但卻在甄余這件事上屢次犯蠢，她不明白這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讓她丟下一切和他走。
想著以後也許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便在這裡一次性問個明白的好。
阿柳聽此離開的腳步一頓，隨後便笑著開口，「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值不值得了，愛就是這麼奇怪的一個東西，等到碰上后，閣主便知曉了。」
她留下這句話之後便大步往外走去，一直到瞧不見她身影的時候，驚鴻才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但現在可沒有這麼多事情想別的，驚鴻將手上整理好的阿柳親筆所寫的信交到宋衍的手裡，「接下來的事，就要靠宋司長了。」
宋衍看著手上的信，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等第二天一早，宋衍便帶著調查司的查員來到秦樓內，一同前往的還有驚鴻，她今日倒是沒有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是換了一件勁裝，及腰的墨發高豎，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定著。
腰間有兩個彎刀，在瞧見宋衍的時候還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宋司長來得可剛剛好，今日免費送你一場好戲。」
宋衍對於驚鴻話里的那場好戲可沒有絲毫興趣，看她這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就知道秦樓今日會不太平了。
「只要閣主能協助我破案便好。」宋衍淡淡得開口說出這句話來，驚鴻也沒再多說些什麼，而是手握著自己腰間的刀瞧著大門，就連笑都維持不住了。
有些東西，一旦做出了決定，就沒有了回頭路。
這個道理……她是知道的。
但有些東西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驚鴻朝前走了一步，直接就打開秦樓的大門。
「你們涉嫌翠柳案，調查司有權帶你們回去調查，若是不肯配合，調查司有權就地斬殺。」宋衍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樓內倒是讓人聽個明白。
這次宋衍來本身就是為了幫驚鴻的，面對叛徒的最後辦法就是血洗。
雖然他不是很認同驚鴻的這個做法，但這也的確是最快也最有效的辦法。
只有將心存異心的人殺死，便能以決定的威懾力讓手下的人害怕，但這樣卻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
不過自己只是配合的，秦樓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而也是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二樓便走來一個人，他看著驚鴻的方向冷笑一聲，「沒想到你命這麼大，想重新拿回閣主的位置，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了，以為調查司當靠山就能拿回閣主身份嗎？簡直痴人說夢！」
驚鴻瞧著站著二樓的人，他的樣子自己最熟悉不過，卻也是自己最意外的人，自己沒想到在一起的幕後黑手居然會是阿易。
不過算了，事到如今幕後籌劃在一切都人究竟是誰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從來不會找別人讓靠山，阿易，閣主之位我不用奪，這本身就是我的。」驚鴻笑得肆意，好看的眸子微眯，說出的話帶著掌控一切的狂傲。
阿易看著對方的表情，表情因為氣憤而變得逐漸扭曲，他抬了抬手，「那我就看看你能狂妄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他便將手一揮，蟄伏在暗處的人便齊齊往驚鴻的方向去，宋衍對這個打鬥沒有絲毫興趣，找個一個安全的地方便看著眼前的一片亂斗。
驚鴻見此便拿出腰間的彎刀，對不斷湧向自己的人乾脆利落得將其斬殺，她沒有用花里胡哨的技巧，而是簡單幹脆得一刀一個。
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也同她一起抵禦在攻擊，阿易倒是沒想到這個情況下居然還有人會追隨驚鴻。
但沒關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驚鴻，當四周人面對渾身浴血的驚鴻時，他們都在外圍不敢再上前分毫。
站在眼前的人，就好似修羅王一般，眼神里充滿了凌厲的殺意，她腳下的屍體已經一層高了。
而她好似不知疲倦般，手裡的彎刀都沒停下過，被這種殺意的眼神盯著，在場人都不敢貿然上前。
驚鴻擦了下臉上的血跡，看著眼前人開口道：「我知曉你們身不由己，若是現在放下手裡的兵器，我會原諒你們所做的一切。」
驚鴻的聲音不大，但在場人聽了個清楚，不少人對她的話猶豫起來，阿易見此猛的拍了下扶手，「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儘管阿易氣急敗壞的聲音說了一遍又一遍，但站在驚鴻面前的人都沒有下一步動作，阿易見此直接從二樓翻身躍下，拿起長劍便往驚鴻的方向去。
他剛才在二樓看得清楚，驚鴻的體力撐不了多久的，雖然這樣很卑鄙，但為了得到閣主之位，他會不擇手段。
驚鴻見一直躲著的阿易終於出現了，將手裡的彎刀朝前抬了下，對著他的臉就開口嘲諷道：「縮頭烏龜倒是終於上場了。」
「看在你是前閣主的份上，我會留你一具全屍的。」阿易冷笑一聲，話音剛落便舉劍往她的方向刺去。
驚鴻舉起彎刀便左右鉗制住他揮來的長劍，二人的距離突然拉近，驚鴻對視上阿易的眸子低聲說道。
「是嗎？那我可沒你這麼仁慈，我會把你千刀萬剮，所以。」她說到這就頓了下，將舉著彎刀的手向上一揚，阿易便往後退上幾分。
驚鴻看著阿易的方向，笑彎了眉。
「你可千萬別死在我的手上。」
這場打鬥並不久，儘管驚鴻之前已經和不下二十人打鬥過，但她卻好似不知道疲憊是何物一般。
只知道舉起手裡的刀殺盡眼前的一切阻礙，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怪物更貼切些。
很快，阿易便落了下風，他手裡的長劍被驚鴻給打落，而他也被逼得站著牆角，身後是一堵牆，此刻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驚鴻見此笑了下，好看的眸中好似落了無數星屑，一字一頓道：「很遺憾，這局，是我贏了，我會遵守約定，將你千刀萬剮的，阿易，你且最好準備看著吧。」
說完便回頭看著站在面前一群人，朗聲道：「如此，可還有誰不服！」
此話一出，廳內的人紛紛將自己手上的兵器給放下，跪地高呼道：「參見閣主大人！」
驚鴻見到這個場面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抬手就用彎刀將阿易的功夫給廢了，讓他再也不能動彈之後，便吩咐道：「將他帶下去。」
她話音剛落，立馬就有閣員上前將武功盡失的阿易給帶了下去，驚鴻看著緩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宋衍，露出疲憊的笑來，「這次，多謝宋司長了。」
宋衍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些什麼，配合她的暗示帶已經精疲力盡的驚鴻回到廂房之內。
安置好后，在他離開前驚鴻輕聲開口說了一句話。
「葉夫子他不是常人，他的身邊比你想得還要危險，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上次的刺殺也是如此，他們的目標就是葉夫子。」
「我能看出你對葉夫子感情不一般，他的身邊，需要一個人保護。」
驚鴻半閉著眸子，低聲說出這句話來，等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宋衍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糾結片刻之後，他還是打開門站在門外守著。
現在的驚鴻雖然看樣子是穩定了秦樓，但暗處依舊有危機四伏，自己這麼做，也只是為了她剛才和自己說的那些話罷了。
這之後秦樓事件算是圓滿畫下一個句號了，關於翠柳的案子，宋衍用阿柳的信指認了阿易就是兇手，在兇手鎖定之後，便發現了他的屍體。
官府對阿易的身體做自殺處理，將這個案子結案了。
雖然事情圓滿結束，但宋衍依舊對驚鴻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件事耿耿於懷。
關於葉知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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