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死亡與黑暗的哀歌
97.57
奧尼爾兩人趕來的時候，那個曾經對他們滿是敵意的管家薩利，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
而他們深愛的人，臉色白得幾近透明，正氣若遊絲地躺在石台上，無聲流著淚水。
他眼角的淚滴，彷彿冬日飄落的雪，吟唱著哀歌。
「折顏！」
奧尼爾持劍上前，卻被戈德溫施法攔住了。
此時的戈德溫，一頭金髮凌亂披散，眼瞳豎著，宛如冰冷陰鷙的毒蛇，被鮮血染紅的尖利獠牙露了出來。
他並不看兩人，而是用深情纏綿的眼神看著玉台上的沈蓮。
薄唇張闔，他語氣繾綣地說：「阿蓮，你放心，我一定會復活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等你醒來，我就陪你回去好不好？」
溫柔的呢喃低語，在破敗而死寂的城堡里迴響，詭異而哀婉。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沈折顏斂去眼中的情緒，眼底滿是清明。
眸光微轉，他紅唇微顫，虛弱地說，「父、親……」
這聲帶著憧憬與悲傷的聲音，狠狠砸在奧尼爾和諾埃爾心上。
他們看到，自己的愛人明明已經渾身是傷，看向那個惡魔父親的眼神，卻依舊孺慕而討好。
「父、親……母親她、會醒來嗎？」
戈德溫看著沈折顏那雙氤氳著水汽，赤紅的黑眸，神色愈發溫和。
他想，這雙眼，這張臉，真的像極了阿蓮啊……
許是想到對方就要死了，戈德溫難得露出了一抹真實的情感。
他笑容淡漠地對著沈折顏點了點頭，語氣平靜：「是啊……阿蓮很快就會醒來了……」
不過，卻是需要你付出性命的代價。
「吱吱吱！」
九回不懂宿主到底想做什麼，它忍著身體的疼痛，一直發出警告的叫聲。
而奧尼爾和諾埃爾，在這樣的尖叫聲中，目眥盡裂，怒火攻心。
諾埃爾狠狠攥緊了手中的長劍，不要命地攻擊著戈德溫的法盾。
他雙眼赤紅，厲聲怒罵，「你這個魔鬼！折顏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他？！」
饒是奧尼爾這般心性淡漠的人，也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陰沉。
他心疼地看著那個渴望父母關愛，而心甘情願被奪取生命的人，心臟疼得幾乎窒息。
「折顏……不要做傻事……」
可是，任由他們怎麼說，戈德溫的儀式還在繼續，沈折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而有至親血脈獻祭的沈蓮，那張清雋昳麗的臉，越來越鮮活，好似隨時都會睜開眼醒來一般。
「宿主、怎麼辦……怎麼辦啊……」
九回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沈折顏的腦海里響起。
沈折顏看著那兩個已經拼盡全力的少年，在心裡嘆了口氣，語氣平靜道，「九回，別哭。」
「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賭一把，用男主的氣運賭，用我的性命賭……」
說完，他用盡全身力氣，微微側頭，看著已經紅了眼眶的奧尼爾，輕輕地說了句：
「奧尼爾，回去吧……和諾埃爾、一起、回去吧……」
「不！折顏！不……」
奧尼爾看到愛人唇角扯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安靜地閉上雙眼時，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有巨大的恐懼，席捲全身。
「折顏……我不會讓你死的……」
幾乎已經魔怔了的奧尼爾，口中不停重複著這句話，然後將利劍，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鮮血滴落的瞬間，諾埃爾眼瞳猛地一縮，「奧尼爾……」
奧尼爾沒有說什麼，只是扭頭對著諾埃爾低聲道，「你學了那半部殘卷上的聖法了，對吧？」
諾埃爾木楞點頭，奧尼爾繼續道，「所以，我們可以救下折顏的不是嗎？諾埃爾，如果我死了，你要救下折顏，要護住他，知道嗎……」
說完，奧尼爾開始吟唱。
「以血為祭，以生為咒，祈聖法降臨……」
奧尼爾的吟唱聲越來越大，而他腳下的鮮血，慢慢匯聚成一道神聖的咒符，散發出白色的光芒。
「不好！宿主，奧尼爾他會死的！」
九回驚恐的聲音，讓沈折顏心尖狠狠震顫了下。
可是，他睜開眼，看著白光越來越盛，卻沒有開口阻止。
當白光吞沒掉一切的時候，沈折顏動了。
他咬破手指，飛快吸聚周圍的靈力，揮手，精準地點在了石台的陣眼上。
做完這一切，他又躺回了石台上，沒人注意到，原本靈力磅礴的陣法，開始一點點變弱。
而玉台上，那些血液運轉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待白光散去，諾埃爾已經和戈德溫打在一起了。
而原本該佔據上風的戈德溫，面對有聖法加持的諾埃爾，節節敗退，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只是，這樣的聖法加持，卻是奧尼爾燃燒生命換來的。
此時的他，口中還在吟唱，儘管臉色慘白，他那雙寶藍色的眸子，卻仍舊深情而溫柔地看著石台上的人。
沈折顏顫抖著聲音哀求道，「停下……」
正在打鬥的諾埃爾聽到這話，心緒複雜。
折顏，你是想讓奧尼爾停下，還是想讓我停下……
當戈德溫被狠狠地打飛的時候，奧尼爾的吟唱也結束了。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他，失去了力氣，跌落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端的虛弱和死氣來，可他還在擔心自己的愛人，「諾埃爾……帶折顏、走……」
諾埃爾眼中閃過不忍，他握著劍的手在顫抖，終究還是一步步靠近了愛人。
他看著淚流滿面的沈折顏，聲音哽咽，「折顏，讓我們帶你走吧……」
戈德溫看到沈折顏被抱離陣法的瞬間，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鳴，「不——」
同一時間，玉台上沉睡著的沈蓮，忽然睜開了眼。
「母親！」
「阿蓮！」
沈折顏的聲音和戈德溫的聲音同時響起，諾埃爾卻面色嚴肅。
他緊緊抱著懷中的人，退到了安全的地方，戒備地盯著那個惡魔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戈德溫，俊朗的臉上，是狂喜之色，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醒來的女人，眼眶濕潤。
「阿蓮、阿蓮……你終於醒來了……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阿蓮……」
沈蓮的模樣顯然不對勁，她眼神空洞渙散，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彷彿精緻漂亮的人偶。
「回、家……」
過了許久，沈蓮嫣紅的唇瓣張闔，只吐出了兩個艱澀的音節。
戈德溫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這一刻，他褪去了冷漠無情和狠辣陰鷙，哭得像個失而復得的孩子一般。
「好……回家，我和阿蓮一起回家……」
然而，這份偷來的美好，終究還是幻滅了。
就在戈德溫深情呢喃的時候，沈蓮緩緩閉上了眼，臉上的紅潤迅速褪去，那張鮮活的臉，瞬間變得青白冰冷。
「阿蓮，以後我們一起……」抬眼的瞬間，戈德溫臉上的笑容徹底凝滯了。
他眼中的幸福和欣喜煙消雲散，變成了無盡的荒蕪和恐慌。
他看著沉睡的愛人，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心臟一點點破碎。
「不——」
凄厲而絕望的哀嚎聲，劃破了沉寂的夜空。
這一刻，地面顫動了。
無數的死屍從地上爬了出來，無數黑色的霧氣將偌大的城堡包圍住，血月，越來越紅……
奧尼爾見狀不妙，忙大聲喊道，「跑！」
已經完全陷入瘋魔的戈德溫將愛人輕柔放下，聲音宛如地獄的使者。
「我要你們全部都給阿蓮陪葬！」
沈折顏看著根本沒法逃跑的奧尼爾，正在飛速思考著辦法，卻不想，奧尼爾猛地動了。
他握住劍，衝到了戈德溫面前，冷光破空，刺入皮肉，穿透心臟——
「滴答、滴答……」
血液不停滴落——
九回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完全呆住了。
它不懂，為什麼戈德溫沒有反抗，為什麼虛弱的奧尼爾，可以輕易地殺掉已經失控的戈德溫……
「難道男主的氣運，已經厲害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九回不自覺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眼含淚水，神情震驚悲傷的沈折顏，在心裡平靜地解釋道：
「因為，從沈蓮死的那一刻起，戈德溫就已經不準備獨活了……轉生草藥效已失，沈蓮永遠不可能再醒來了……」
沈折顏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也越來越沉重，說到後面，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當黑煞褪去的時候，諾埃爾的胸前，有淚水滴落的冰涼感。
他低頭，看到了滿臉淚痕，已經昏厥過去的吸血鬼公爵，對方安靜而悲傷地躺在了自己懷裡。
就在諾埃爾兩人以為一切平息的時候，四周忽然傳來了尖銳的蝙蝠叫聲。
那聲音很遠，卻密密麻麻的，讓人心驚。
「不好！領主已死，這裡只怕會發生動亂，奧尼爾，我們得趕緊走！」
「吱吱吱！」
九回焦急地叫著，也顧不得傷口，連忙在前領路。
現在宿主已經昏迷過去了，它必須要帶兩個男主離開這裡！
只要熬過了今夜，這個世界的任務，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九回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他們從黑夜，跑到黎明，疲憊不堪，卻不敢停下。
當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暗，從天際灑落下來的時候，他們終於，逃出了吸血鬼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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