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前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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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邪日日歡喜地看守著他的老三，搞得楮墨幾次想下手都沒有機會。
反倒是這隻小鳥，有事沒事就往楮墨的屋子裡跑，不是閑庭信步就是引吭高歌，等到楮墨注意他的時候他就拚命地往他身上湊。
楮墨本就睡眠清淺，連周邪都不敢貿貿然進他的屋子裡，如今這隻小鳥正好讓楮墨抓住了辮子。
有一天楮墨又看見了在他房間里的老三，正當楮墨打算正一正家風的時候，老三也看見了楮墨，張開翅膀就撲騰著向楮墨飛來。
楮墨被撲了個猝不及防，手正好落在了老三胸口那簇絨毛上。
……手感還挺軟。
楮墨沒忍住，又悄咪咪地捏了捏。
老三似乎十分享受楮墨對自己的「愛撫」，乾脆躺在地上，一副任君搓揉的模樣。
「你想讓我摸你？」楮墨不確定老三的意思，指了指老三故意凸起的胸脯，「這兒？」
老三對自己胸脯上的白毛引以為傲，愉悅地點了點頭，眼睛享受地眯了起來。
楮墨摸著老三胸口前所未有的柔軟觸感，突然覺得也不是所有玃都非殺不可。
楮墨真的開始將老三當做一隻鳥開始養了，他可以不吃飯，周邪也可以不吃飯，但是老三不能不吃飯。
周邪也不知道老三究竟是個什麼物種，只覺得這玩意長得既像花里胡哨火雞又像是沒發育完成的孔雀，於是自動將它歸為鳥科那一綱目，滿山遍野地給它尋找能吃的蟲子，然而老三倔強得狠，總是高抬著他冷艷的頭顱，還與那些蟲子保持距離。
周邪不知道，但是楮墨知道，老三是玃，是要吸食怨念而活的。
楮墨是神仙，神仙沒有怨念，周邪是小孩，最大的怨念就是老三為什麼不吃他給捉的蟲子。
這些小打小鬧的情緒顯然不是老三能看得上眼的。於是楮墨決定對周邪再做最後一次掙扎。
「別養它了，你看它不愛你給它置辦的食物，咱們養狗行不行？」
「不行！我已經離不開老三了！」周邪頭搖得像是撥浪鼓。
「你真的不想養小狗嗎？老三有什麼好的，鳥很笨的，狗狗很聰明的，一點點的那種小狗，很可愛，和糰子似的……大狗不行！我不喜歡大狗！」楮墨提前從周邪眼中看出了對大型惡犬的渴望，於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
當天下午，周邪放走了老三，抱回來一隻只有拳頭大的小奶狗。
楮墨與周邪約法三章，不許狗靠近自己兩米之內，不許狗大聲喧嘩，更不許狗隨處尿尿。
楮墨定的規矩是給人聽的，又不是給狗聽的，小奶狗懂個屁，每到凌晨的時候就開始嗷嗚嗷嗚地喊媽媽，楮墨被折磨得靈魂崩潰，開始懷念老三胸口的那撮絨毛。
作為一隻玃，老三意外的愛乾淨，每天都要梳洗一遍，再晒晒太陽，所以白色的絨毛總是溫溫軟軟的，當楮墨枕在上面睡覺時，老三還會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楮墨失眠了。
小奶狗長成了大狗，邪惡的本性開始顯露出來了，每天變著法子開始拆家，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
楮墨受不了，於是讓周邪管管，周邪理直氣壯，反而開始怪楮墨，如果當時不是他勸把老三送走，他也不至於養這麼個不孝子在這。
楮墨被懟得啞口無言，覺得自己腦溢血要犯了。
直到有一天下午。
楮墨正捏著鼻子去撿地上的狗屎，只聽遠處一聲悅耳響亮的鳴叫，正當楮墨抬頭去找尋聲音的來源時，一隻渾身帶血的鳥徑直地掉落到了自己的面前。
來人，不，來「鳥」渾身都是傷口，身上的毛也禿了大半，雖然倒在一片污血之中，但楮墨還是能看得出，這正是自家老三。
老三受了很重的傷，傷口大小不一，有的像是被同類咬傷，還有的像是被冷兵器打傷。
外面的世界不比這，這座「白色的宮殿」是楮墨創造的，外人進不來，也看不到，雖說楮墨一早就知道老三出去一定會碰到危險，可是真看到老三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面前時，楮墨還是有些不忍。
世人都說神冷心冷麵，但楮墨這次卻動了惻隱之心。
他將老三抱進自己的屋子裡，用水為它洗澡，為它清洗傷口，老三傷好得很快，可是毛長得很慢，雖然楮墨枕在他的胸脯上時感覺與以前沒什麼兩樣，可是老三卻對此十分羞憤，再也沒有了往日氣宇軒昂的模樣，反而動輒就用鳥腦袋撞頭，恨不得以死明志。
楮墨怕老三真有一天把自己給撞死了，於是悄悄地，在它的腳腕上系了一根紅繩。
紅繩是楮墨的頭髮絲編的，系在老三的身上，老三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知道。
楮墨看得出，這次老三出去，沒少受委屈。
然而這都是小事，真正麻煩的，是老三日漸消瘦的身體。
老三身上的傷口複雜，看來離開這裡哪怕逃得過人類的追擊，也不一定能逃過同類的排斥。
眼看老三在餓死的邊緣徘徊，楮墨決定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幫它。
楮墨變不出來怨念，於是餵食自己鮮血給老三，老三甘之如飴，甚至對鮮血的渴求遠超他的預料。
好在楮墨的周身時間流轉不動，損失些血也無所謂，看到老三恢復精力，楮墨竟頭一次生出名為「欣慰」的情緒來。
普通的玃生在爛泥蟲洞里，運氣好的或許能吃到個鏡客補補身子，運氣不好的能吸食到人的怨念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然而老三生在楮墨家，喝楮墨的血長大，無論是外貌氣質還是性格，都與那些下等的玃不一樣。
用當時周邪的話來說，就兩個字——「高貴」！
的確是高貴，因為它能讓常年失眠的楮墨睡著，所以那些周邪去不了的地方，它能都能趾高氣昂的去。
「這份寧靜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呢？」
外面天氣變暗，連帶著空氣都變得安靜，周長生與周邪相對而坐在卧室里灰絨的地毯上，周長生倚靠著床邊，等著周邪接下來的話。
「有煙嗎？」周邪抿抿唇，那張酷似楮墨的臉低垂著頭，緊鎖著眉，難得的露出幾分不像他的嚴肅來。
周長生起身從床頭櫃里一掏，扔了包給他。
周邪摸摸自己的臉，然而那裡沒有楮墨標誌性的三顆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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