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前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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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前塵(四)

  周邪認為楮墨不能再這樣下去,強烈要求楮墨取出老三身上的淮骨,楮墨則表示老子的事情你少管,專心孵你的蛋去吧。

  那時的周邪還沒練就銅牆鐵壁的厚臉皮,當場就被楮墨噎得抽泣連連,並甩手蹬腿說老子再也不管你啦后便跑了出去。

  畢竟是和家裡人鬧矛盾跑出來的,不在外面住個幾個晚上總覺得自己落了下風,周邪跑回房間將被子一揣,去了核桃樹那窩了一晚。

  和所有熊孩子一樣,周邪以前不是沒有鬧過離家出走,只是楮墨是比熊孩子更狠的熊大人,因為他知道,周邪頂天了也不敢離這個宮太遠,而周邪每次也不負他期待的,在第二天白天會灰溜溜地跑回來。

  一切本該就和以往一樣,除了第二天周邪回來的時候沒找到楮墨。

  白色的宮殿一如往昔,雞鴨鵝在圈子裡吵鬧,凌晨正趴在地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它們,周邪沒找到楮墨,於是去找老三,老三是個連話都說不全的小毛孩,周邪把他搖哭了也沒搖出楮墨的下落。

  心裡莫名的一陣發毛,周邪來來回回跑了四五遍宮殿,也沒找到楮墨的下落。

  「楮墨……楮墨……」

  周邪像失了主心骨,坐在地上,等著楮墨。

  第一天,楮墨沒回來。

  第二天,楮墨沒回來。

  第三天……

  第四天……

  等到第五天的時候,周邪再也沒辦法等了。

  到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老三的哭聲實在是太吵了。

  老三是個奶娃娃,人生的頭等大事就是要吃飯,憋了五天已經是他的極限,周邪被吵得沒辦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子餓死,剛起身要去抓雞的時候,凌晨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不是四腳著地地站,而是那種兩腳落地地站。

  凌晨似乎早有預感,大大的狗眼閃爍著智慧的光,天生的獵手觸覺讓它誕生了非比尋常的速度,抓雞,殺雞,拔毛,清洗,一系列操作如雲流水。

  周邪揉揉眼,確認面前的是一隻站起來身高不足半米的狗。

  「凌晨……?」周邪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凌晨忙著專心致志地殺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嗯。」

  「你會殺雞?不對,你會說話?你……你成精了?!」周邪恍然大悟。

  畢竟楮墨是神仙,這兒是神仙的地盤,動物成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凌晨顯然不是這樣。

  根據凌晨說的,周邪走的那個晚上,楮墨的咳嗽更厲害了,凌晨作為一隻害怕孤獨的小狗,沒了周邪,於是主動靠近了平時不敢靠近的楮墨。

  連夜的不安穩讓楮墨的臉頰更瘦削了些,清瘦的身材在白衣里若隱若現。

  楮墨席地而坐,看著天上那輪離自己十分相近的彎月,頭一次摸了凌晨。

  凌晨有點激動,卻又不敢過於放肆,於是發出了嗚咽的聲音,想問問楮墨自己可不可以靠近一點。

  楮墨對著他「噓」了一聲,又指了指屋裡,示意屋裡還有個小糯米糰子在睡覺。

  「你說他長大了會不會記得我?」楮墨笑了笑,笑容溫暖又開朗,「我倒希望他不要記得我,一個人的話孤單著過去也就過去了,總強過曾經有過溫暖卻又失去。」

  三顆淚痣簇擁著如星般閃耀的眼睛,眼裡既有期待又有失落。

  只可惜古有公明儀對牛彈琴,今有楮墨對狗聊天,凌晨歪著頭看了他半天,壓根沒聽懂他講的是個什麼東西。

  「未開化的小東西,你的運氣可真好。」楮墨對著凌晨的腦袋彈了一個腦瓜崩,清瘦的身子往後一倚,看向凌晨,唇角帶笑,「周邪莽撞,老三還沒長大,以後就由你好好看著他們吧!」

  「後來的事情我想你也有了解,因為沒有了楮墨,白色的宮殿也不復存在,於是我帶著老三和凌晨離開了那座白色的宮殿,楮墨想的很周到,這些年來因為有凌晨幫忙,我雖然帶著墨三,但是兩人生活的也不是很累,因為墨三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所以我也從沒有在他的面前提及楮墨這個人,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忘記了楮墨,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他,只不過一直無所收穫罷了。」

  「沈深進我鏡子里的那次,剛開始是我的疏忽,但是後來我發現他在窺探我的記憶后我便改動了些,也是為了讓他不要去告訴墨三。既然楮墨都不想讓他知道,我又何必讓他知道這麼多。」

  周邪頓了頓,像是在自嘲:「我也是服了他,明明是一個缺失了半邊淮骨的神,這麼多年了,卻還能隱藏得這麼深。」

  「那你後來為什麼會想到創立鏡客?也是為了找他?」周長生問。

  周邪點點頭:「對於楮墨而言,最放不下的就是老三,我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回來找老三,在我出現之前,其他的鏡客充其量只是掛個虛名,能闖出一面鏡子都夠吹噓一輩子的,直到我創立了鏡客組織之後,生部和惡部的那群小吏才算對鏡客這個群體刮目相看,墨三繼承了楮墨的淮骨,加上他玃的特性,業務早甩過普通鏡客一大截,在業界名氣響亮,哪怕是生部惡部那群小吏都讓他三分,這麼多年,我一直將墨三和自己都舉在人間的最高處,就是為了讓楮墨找到我們。」

  「你明知道墨三是玃,卻還讓他去殺玃……」周長生倒吸一口氣,想到周邪與自己以往的對話。

  墨三真的像周邪所說的那樣,是他最重要的人嗎?

  「我沒有辦法。」周邪咬住后槽牙,他一把拎住了周長生的領口,「你認為楮墨為什麼消失這麼多年?你知道沒了淮骨對他意味著什麼嗎?在老三和楮墨之間我只能選一個!你以為我想讓老三去殺自己曾經的同類嗎?!我為什麼要創造鏡客,因為生部的那群人答應我,只要我一直替他們做事,他們就幫我找楮墨,只有找到楮墨,我才能繼續想辦法,找出讓兩個人都存在的辦法!」

  周邪的眼裡有星星之火,那是無數次掙扎與反抗後面對現實最後的妥協。

  周邪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周長生甚至暗暗怪過他,為什麼不曾幫墨三分擔一點組織里的事情。

  直到現在,周長生才覺得自己真正認識了這個男人。

  那些在墨三,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周旋與尋找辦法的周邪。

  周長生張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墨三身手不凡,不是凡人,後來又知道他是玃,但萬萬沒想到,他的體內竟然有楮墨的淮骨。

  周邪鬆開了周長生的衣領,黯淡地說了句「對不起。」

  「那……我見到的楮墨,又是怎麼回事……」周長生嘴角抽動,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問題,可是他竟然卻不希望周邪說出答案。

  或者是,說出他預料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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