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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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現在是二零零零年一月六日,晚上八點零五分,你該上路了。」

  墨三看了眼手錶,目送女人坐上了生部的車,終於鬆了口氣。

  一切都結束了。

  也不知道凌晨是怎麼安排的,大年三十的時候讓他來進鏡子,鏡子的主人是個正值風華的女人,保養有道,美貌有餘。

  對方始終認為是有人故意害死了她,事實也正是如此。等到真相大白后,墨三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是女人卻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墨三本來都打算走了,結果被女人這一出弄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墨三撓撓頭,只得遞給女人一面帕巾,讓她先別哭。

  「我有個孩子。」女人邊抽泣邊道,「我們夫妻倆死後,他就被託付給了我先生的朋友家,可是我最近去看了一下,發現他過得並不是很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讓我很難受,每每想到這,我就悲傷得不能自已。」

  悲傷得不能自已……

  墨三沒當過媽,也沒當過爸,自然是……理解不了的。

  偏偏生部開車的人按起了喇叭,一個穿黑色工服,臉被霧氣遮擋的人探出頭,看向墨三。

  墨三知道,這是催促上路的意思。

  墨三瞪了駕駛員一眼,他也很想將眼前的女人扭送上車,可是他的良心過不去。

  面對女士,他雖然沒有感覺,但紳士的良好素養還是有的。

  「你該上車了,你和我說的這些我不理解,我也理解不了,所以你說了也是白說。」

  然而墨三的良好素養也僅限於此了。

  「……我求求你,大善人,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替我和他說一聲,媽媽很愛她,媽媽不是故意丟下他的,告訴他,在以後的日子裡要好好的活下去……」生部的人終於被女人磨完了耐性,下來將女人拖走了。

  終於走了。

  墨三鬆了口氣。

  墨三從鏡子里爬出來后,正好收到了凌晨問什麼時候回來吃飯的簡訊,本想著趕快回家還能吃頓年夜飯,卻沒想到女人家裡宅子里突然傳出了響動。

  小偷?

  女人生前住的房子的確又大又豪華,光從外面看就知道是富貴之家,加上正值年關,招來偷雞摸狗的人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墨三猶豫了一下,秉著不管閑事的原則,還是決定離開。

  只是他還沒走出兩步,裡面的人就自己爬了出來。

  ——竟然是個半大的小蘿蔔頭。

  「媽媽……」

  小蘿蔔頭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向著墨三伸手,但是對付似乎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多少了,手伸到一半就重重的放下了。

  小男孩嘴唇乾裂得像碎掉的糯米紙,臉色慘黃又滲著異樣的紅。墨三試了一下,果然,是發燒了。

  人類的幼崽脆弱又矯情,然而墨三這一次卻軟了心。

  也管不了小男孩能不能聽見,他將小男孩和拎小雞崽一樣扔到了屋裡床上,又風卷似地去了附近最近的藥店,買了一堆退燒藥,就著房子里水龍頭的冰碴子水,連湯灌藥似地倒進了小男孩的嘴裡。

  小男孩嗆得不能自已。

  墨三盯著小男孩看了一會兒,看得出吃了葯后的小男孩好了不少,最起碼嘴唇不是那麼幹了。

  「算你走運。」墨三剛要走,就被一雙軟軟的小手給拉住了。

  小男孩睜開眼,滿是期盼與可憐:「媽媽又要走了嗎?」

  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被人叫媽媽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墨三臉上的五官顯些抽搐成了一團,就差扒大小男孩眼珠,讓他好好看看眼前的物種究竟是個什麼性別。

  然而心軟害死人,墨三嘆了口氣,摸摸小男孩的臉:「媽媽不走,媽媽就在這裡陪著你。」

  小男孩遺傳了他媽的好皮囊,五官長得十分俊秀,笑起來清甜得像個小女孩。

  「我很想你。」小男孩依偎在墨三的懷裡。

  對親人的思念成就了白日的喧鬧與叛逆,可到了這個溫暖如春的懷裡時,卻又化作了夜晚的兩行淚水。

  小男孩將臉埋在墨三的衣服里,面對「媽媽」,他覺得眼淚的到來讓他十分難堪。

  「媽媽也很想你。」墨三將小男孩的臉抬起來,「不要哭,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媽媽希望你能好好地、堅強地活下去!」

  小男孩悶悶的「嗯」了一聲。

  墨三拍著小男孩的背,生疏地學著電視劇里媽媽哄寶寶睡覺的模樣,輕輕哼起了搖籃曲。

  手機的鈴聲來得很不及時。

  墨三生怕小蘿蔔頭被自己吵醒,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果然是凌晨那個催命鬼。

  「老三!你還回不回來吃飯了!我們等你好久了!大家都喝醉了!哎……周邪!你又發什麼瘋!我都說了,那塊烤排骨是留給墨三的!邱匪,你快攔著沈深,別讓他和駱知香打起來了!家裡都亂套了……」

  手機的另一邊燈光溫暖,人聲鼎沸,所有人都熱氣騰騰地忙著過年,而這一邊,屋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雪景映照出一片冰冷又祥和的光芒。

  聽到了動靜,小男孩將墨三抱得更緊了。

  「出了點事情。」墨三往裡面挪了挪,讓小男孩能更方便地抱著自己,「我需要點時間解決,你們不用等我。」

  「放煙花啦!放煙花啦!」周邪一聲「喲呵」的鬼叫,對著沈深招手,「老沈,我們走放煙花去!」

  凌晨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事,墨三那邊就只剩下一片「滴滴滴」的尾音。

  「得是什麼事……」凌晨嘟囔著掛了電話,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窗外就響起一聲「刺啦——」的爆炸聲。

  衝上天的煙花彈在空中迸發,勾勒出一條銀色美人魚,靈光一現后,美人魚破滅,隨後炸出無數朵細小的鱗片,散落在空中。

  緊接著又是一條擺尾的神龍,龍身頎長,不怒自威。

  皆是美不勝收。

  喧囂的奇光異彩之後,夜空又重新恢復了寧靜與黑暗。

  墨三在屋裡看完了一整場煙花秀后,身邊的小男孩總算沉沉地睡著了,哪怕墨三颳了刮對方的鼻子,小男孩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好好睡吧。」墨三道。

  周邪每天醒來都要去楮墨的房間看看,確認對方還在,並且有呼吸,才算安心。

  楮墨被這樣的周邪搞得煩不勝煩,乾脆每晚睡到了周邪的邊上,讓他聽著自己的打鼾聲,自己也圖個安心。

  只是偶爾周邪也有些嚇人,比如大半夜不睡覺,瞪著眼睛看著自己。

  楮墨半夜起來找水喝,結果就看到了這麼一幕。

  周邪的身體坐在床上打坐,可眼睛卻瞪得橢圓,眨都不眨地,看著自己。

  楮墨:「……」

  「周邪,你想幹嘛。」楮墨無奈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楮墨將床上的被子披在周邪的身上,坐在周邪的身邊:「你這樣會把自己逼瘋的。」

  「我怕你會突然消失。」周邪看了楮墨一眼,如果說現在他還有什麼能做的,就是這樣靜靜地守護著楮墨了。

  本以為找到了楮墨,一切就能回到以前。

  周邪想過千遍萬遍,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他能為楮墨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沒想到命運兜兜轉轉,又成了一個圈。

  周邪往後挪了一下,坐到了楮墨的後面,哪裡有兩塊這輩子都好不了的疤。

  「你說你是不是傻,人家都不要你的好意,你卻硬要塞給人家。」似是生怕按疼了對方,周邪的手指始終與楮墨的背部有些遊離。

  「是啊,我也覺得我有點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他們好好的,我心裡才踏實。」楮墨笑了笑,自嘲道,「大概這就是老父親心理吧。」

  「知道自己傻,看來也不是沒有救。」周邪凝視了一會兒楮墨,嘆了口氣。

  外面天漸漸亮了起來,周邪忍不住豎了個懶腰。

  再過一個月就立春了,又到了萬物復甦,生機盎然的季節。

  日本近日已經有了回暖的跡象,周邪經常穿著一件薄衫和楮墨出去晨練,氣候宜人得讓人想擁抱大自然。

  兩個人長得極為相像,一起出去更是吸引一眾目光。

  一個內斂,一個外放,美好的事物成了雙對,對路人而言,都是一種享受。

  話說回來他在日本呆得時間夠久了,久到他格外地思念國內的生活。

  想念凌晨做的飯,還有小年念。

  周年念小小年紀嘴巴倒是格外的甜,見到了周邪就喊大伯,如果大伯給零花錢了,那就是親愛的大伯。

  周邪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被這麼丁點的小蘿蔔頭喊大伯,錢包一抖,又給了一份。

  「等天氣再暖和點了,我們就回國吧。」周邪將被子打開,手臂一伸,將楮墨也給攬了進來。

  相比之前,楮墨似乎又清減了一圈。

  「好啊。」楮墨對著周邪笑笑。

  等春天來了,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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