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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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七娘的話一直在譚臻腦子裡打轉,她們謀划的那檔子事是什麼事?
見徐七娘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她越發好奇,心底像是一叢叢亂草生根發芽,不停的攪動著思緒,她想拔乾淨,但就拔不掉。
追問了一句,但是徐七娘覺得現在的她太過依賴相信蕭玠,擔心將之前的秘密捅破,所以現在還是不要告訴她了。
她絞著衣裙,沉著頭沿著小路回了湖邊涼亭,涼亭裡面空空的,之前圍著徐七娘的人都走了,只有明霜一人在那邊孤零零的等著她,在原地繞著圈,時不時地沖著小路張望。
見她過來,明霜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沉重,眼神飄忽著,好像是有話想對她說,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張了張口有閉了回去。
明霜與她自小一同長大,二人雖是主僕但是私下裡更像是姐妹,左相府里妹妹們又太過年幼,平日里只有明霜陪著,所以她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如今明霜這般的遲疑含糊,在加之方才徐七娘在竹林里說的話,讓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不安。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周邊竹樹沙沙的聲響,主僕二人就這樣無言的站著,就好似同床異夢的夫妻,額前的碎髮漂泊不定的飛到了眼前,她隨手拂了拂,又給她添了一絲煩悶。
「怎麼了?」她開口詢問明霜。
「徐七姑娘都跟您說了嗎?」明霜微微低著頭,沒有與她對視,喃喃道:「其實這件事情您本來是不用參與的…她那種下場也是她罪有應得,您可千萬別再放在心裡。」
明霜從入府就被分到去伺候譚臻,當時府里的人都說,這個小姑娘命好,一進來就可以去伺候嫡姑娘,跟在這樣的主子身後,定是榮華不止。
她聽著伙房的婆娘議論的時候,心裡還有些緊張,因為家裡連年收成不好,爹娘為了養活弟弟就將她發賣給了人牙子,幾經流轉被左相府的管家買了回去。
小時候總聽身邊長几歲的姐姐說,高門的千金生活奢侈,視下人如草芥,她想著跟在相府的嫡姑娘身邊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直到見到譚臻的時候她才知道,世上真的有那種像雪糰子一樣乾淨漂亮的女孩,星眸美目就像是天上派下來的小仙童,譚臻憐她身世凄苦便將她留在身邊,這一留就是近十年。
剛到譚臻身邊的時候,一起進府的奴婢很是眼熱她可以當嫡姑娘的貼身婢女,而她們只能當粗使丫鬟,所以背地裡總是給她下絆子,一次兩次她忍過去,之後便是更加的變本加厲,後來譚臻知道了,便親自懲罰了那些人,並對她說是無論發生什麼都會保護她。
譚臻說到了也做到了。
雖然譚臻還是她記憶中那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但傷了頭失了憶的譚臻卻不是這兩年來她最為熟悉的雲陽王府世子妃。
看到譚臻明媚活潑不知愁滋味的樣子,她覺得這樣未嘗不好,這兩年發生的事情都已經過去,記得也只是徒增煩惱,況且她現在如此依戀世子的模樣就周身充斥著少女時期懷春的情愫,這樣很好。
過去那檔子是是非非不知道也很好。
「主子,我知道因為這件事您心裡一直不好受…但這件事情錯真不在您,您也不必太過自責…」
譚臻本想著拉著臉裝裝深沉從明霜這裡套話出來,沒想到明霜說著話一激動就抬頭跟她對視了,這一對視不要緊,一眼就看出她眼裡的清澈單純,還有面上隱隱的好奇表情。
這明顯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明霜舌頭打了一個轉兒收回來,差點閃到。
「主子,徐七姑娘什麼都沒跟您說吧?」
譚臻一臉沒意思的樣子,放開手裡絞著絲帶,「沒說,她竟然說我單純,我怎麼招也是左相府里長大的,如今進了雲陽王府,後院宅斗也是有所涉獵,怎麼在她眼裡還不如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明霜不由得撫了撫額頭,果然還是當初不諳世事的姑娘,「左相府里繼夫人雖然待您不如親生的,但她的那些手段可都沒用在您身上,您一直作為一個旁觀者只是看著她們爭鬥,旁觀和親自參與還是有區別的。」
「再說說您在雲陽王府這些年,雖然是…有些進步了,但府里除了您沒有其他女人,您這口有一身『想法』卻無實踐,再說了現在您可都給忘了。」
「你這小妮子,還學聰明了?」譚臻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以作懲罰。
「……」當然,這兩年跟在您身後還是學了不少東西的。
見明霜也守口如瓶她也就不再執著於問道到底是什麼事了,若是自己真像是明霜說的想起來會很愧疚,那還不如不知道。
想起來進徐府的時候答應過要去找蕭玠,她剛剛本來就想去的,結果被攔路的徐七娘給岔了過去。
為了府內姑娘家的名聲,外男是不可以如內院見女眷的,但是身為被邀賓客的女眷,譚臻是可以在府內來去自如的,她已經嫁了人,只要不是與外男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便不會出什麼有損名節的事情。
沿著湖邊穿過一道圓形的石門,門兩旁鏤空雕著吉祥寓意的畫。
內院的樹多以竹林各色花樹為主,很多名貴品種參加期間,相比之下外側的樹就多了一分隨意。
外院的假山旁人工開鑿出了一條小溪,昭元年間文人崇拜魏晉風尚,修了這一段流觴曲水,雖不是舉行什麼儀式祈福,但仿著學著吟詩作對也不失為一種追逐風雅的娛樂。
譚臻到時,流觴剛好到蕭玠的面前,蕭玠拿起酒杯一飲而下,對了一句,「燭下影成雙。」
紅燭下對影成雙,女兒家小意溫柔,與夫君共剪燭火,當是每個女兒家都嚮往的。
周邊三三兩兩的坐著的都是與蕭玠較為熟悉的世家公子,此句一出,成了親的或者沒成親有通房知道紅袖添香滋味的,都不由得笑上一笑。
假山浮翠,溪水潺潺,在綠影樹蔭下,蕭玠一身月牙白袍顯得更加俊秀清逸,她注意到今天蕭玠腰間佩玉的穗子,是她曾贈與的。
嘴角不由的向上彎了彎,她踱著步隱在樹叢里,打算悄悄走過去想給蕭玠一個驚喜,卻不想聽著對面一個身著靛藍色長袍的人打趣道:「若你當初一併將那徐三娘收了房,如今便是——嬌靨美成雙!」
譚臻的笑容驟然僵在了臉上,那人的話語在她耳旁不停的打轉,廣袖下的手指甲扣在掌心。
掌心傳來的疼痛讓她恢復了一點清明,那什麼勞什子的徐三娘人都已經在月氏了,那裡還會回來,這陳年舊醋她就不吃了。
明霜站在一旁看著她看色不好剛想出聲拉她回內院,就被眼尖的人給瞧見了。
「那不是世子妃嗎?怎麼站在那裡?」
一人打趣道:「莫不是分開了這麼一會兒就想念夫君了?」
曲水周圍的人都多多少少飲了酒,神經松發了些便有過分熱絡,譚臻到底記憶里自己還是個剛出閣的姑娘,被這兩句話說的臉頰發熱。
蕭玠見狀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才發覺不對連連道歉。
他將流觴放回水中,徑直走了過來,見到小姑娘臉紅的樣子,真是可愛,他也不禁打趣道:「想為夫的抱抱了嗎?」
果然這句話一出,譚臻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她美目含嗔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向內院走。
蕭玠見小姑娘面色不虞,連連示弱道:「是為夫想念夫人的抱抱了。」
譚臻抬頭,見蕭玠月牙白袍上面的清輝不由得感嘆,這樣俊逸的男人確實很容易被人惦記,她拉著男人的衣袖向著偏僻的地方走去。
「牡丹我賞過了,裡面沒什麼意思我就出來找你了。」
「我不賞牡丹,賞你就夠了。」蕭玠嘴角勾著笑說,「夫人你人比花嬌。」
譚臻按捺了幾下也沒有按捺住向上翹起的嘴角,覺得自己很沒有骨氣的就被哄好了,以至於她還沒來得及翻舊賬。
……
午膳依舊是外男女眷分開吃,譚臻本想著跟蕭玠一起用膳,但蕭玠說是擔心自己夫人太美被周遭的人嫉妒,所以她還是回了內院。
徐七娘在離開竹林之前,跟她說雖然二人只是有著共同秘密的盟友,但在外人眼裡她們是交情極好的密友,所以在這種女子眾多的聚會之上還是要保持著「私交甚好」的模樣。
一桌子上坐滿了人,她看到徐七娘依舊是眾星捧月的坐在最中間,唯有右手邊留了一個空位置,見到她來,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沖她招手,「臻兒快來,我給你留了位置!」
譚臻聽話的坐了過去這一桌上大多是相仿年紀的姑娘夫人。
桌子上擺著一個精緻的酒壺,她湊了過去聞了聞,一股梅子酒的味道涌了上來,她不由得咂咂嘴。
女兒家因為儀錶處處受限,不能似男兒一樣飲酒,所以只能少飲一些果子酒解解饞,其中這梅子酒就是她的最愛,在閨中的時候她就總是偷偷藏了梅子酒和明霜一起喝。
梅子味酸質甜,加上酒的香氣混在一起便能讓她唇齒生津。
徐七娘大抵是很知道她的喜好,將梅子酒向她推了一推,趁著眾人聊著的熱絡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特意留給你的,嘗嘗。」
譚臻自從醒來便沒再飲過酒,平日里見不到也就罷了,如今見到了便必須過過癮,不多時,一小壺酒見底,粉面因為酒意染上了紅暈,烏黑的眼瞳在酒的作用下先得有些迷茫,她覺得自己頭暈暈的。
詫異著自己的酒量怎麼就變得這麼差了,之前可是喝一壇梅子酒都不會頭暈的!
作者有話說:
某卿:我們的臻臻太單純了(露出親媽的表情.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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