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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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陸飲溪三歲那年，被陸相下令送到莊子上，王氏就沒再見過她。
饒是如此，陸飲溪進門的那一刻，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個賤人的女兒。
因為那雙鳳眸。
當年，那個女人就是用這雙眸子，像看小丑一般看著自己。
臉上的笑意幾近迸裂，手中的帕子也被攥得死緊，當年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過。
憶起這些，王氏幾乎無法維持端莊的形象，她現在只想上前撕了那雙眼睛。
然而她終究還是忍了下來，逼著自己扯出笑意，一臉慈愛。
「你就是溪兒吧？記憶里你還是小小的一團呢，不想現在都長這麼高了。
聽孫嬤嬤說，你已經能說話了？」
任由王氏將自己拉到她身邊，陸飲溪臉上適時露出幾分膽怯和好奇，緩緩點頭。
「您就是，二夫人嗎？」
看到她這副模樣，王氏心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孫嬤嬤的傳話，當真出自陸飲溪之口？
還是說，自己會錯了意？
心思百轉，真相到底為何，於二夫人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陸飲溪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她便不會放任其在自己跟前亂晃。
「是我，這麼些年過去了，溪兒怕是不記了吧？」
少女垂下眼瞼，似是不好意思。
對她的這種反應，王氏十分滿意，她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手，話鋒一轉。
「溪兒想必知道，今兒是你父親的生辰吧？
這些年你一直在莊子上，從未在相爺面前盡孝，若是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是以我才自作主張將你接回來。」
眸子兀得抬起，盛在裡頭的流光「唰」得黯淡了幾分，陸飲溪輕咬著嘴唇，低聲呢喃：「所以您的意思，壽宴之後，我還得回莊子上嗎？」
少女的聲音並不大，但二夫人還是聽在耳中，同時也沒錯過她的神情變化，出口的聲音不自覺帶著誘哄。
「溪兒可是不想回去？」
「可以嗎？」
少女忙不迭的點頭，眼裡儘是渴望，「二夫人您能讓我留下來嗎？」
「我有一法子，能讓溪兒留在府上，不過你可得聽我的，溪兒可願意？」
「願意，溪兒願意的！」
即便是二月底，京都的氣候依舊偏冷，本該於春日盛放的花朵，此時也是將開未開。
商洛樹負手站在院子的假山旁，視線隨意略過眼前的景色，心神顯然不在這上頭。
和陸相聊完畫作，他便找了個借口離開書房來到此處，只是一向跟在男人身後的陳光，卻不見的蹤影。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商洛樹身側的樹影微晃，再看時，地上便多出了一個人影，正是方才消失的陳光。
「王爺，屬下根據畫像找到您說的女子了，確是陸家四小姐無疑。」
聞言，男人唇角微抬。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微風浮動，樹影婆娑。
男人負手遠眺，春光灑在他背上，仍遮不住他的孤寂。
陸瑾冉小跑進後花園時，看到的這便是這一幕。那人明明近在眼前，卻讓她覺得很遠。
整了整衣擺，調整好呼吸，她這才款步走到商洛樹身側，輕聲細語道：「景王殿下...午膳就要開始了，母親讓民女請您過去。」
「勞煩了。」
熱氣騰騰，清香四溢。
看著手中的長壽麵，陸飲溪撇著嘴，無所謂的將其放到小几上，緊跟著，自己也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
她所在的地方是側間，只要掀起帘子就能看到正廳。
此時陸相一家在用午膳，桌上還有個，她看著有幾分眼熟的陌生男人。
「四小姐，二夫人說了，您應該端著長壽麵等候傳喚。」
丹朱皺著眉說道。她是王氏特意留下來看著陸飲溪的。
見少女沒有反應，她跨步走到她跟前，目光森冷，又一次重複道。
「四小姐，還請你端起長壽麵，等候夫人傳喚。」
陸飲溪依舊沒有動作，而是單手撐著腦袋，歪著頭，眸中隱約能見幾分冷意。
「你在教我做事？」
明明是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句，說這話的時候，少女臉上還噙著笑，黢黑的眸子也彎著。
可丹朱還是察覺到，一股寒意正從腳底往上冒，隨即化成一隻大手死死的攥住了她喉嚨。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更多的指責被噎在喉管中，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正廳
雖說多了個景王，陸家人在用膳時拘謹了不少，不過總得來說還算是比較愉快。
陸相和二夫人自是不用說，陸瑾冉臉上的笑容更是未曾落下過，若不是女兒家羞澀，她恨不得能坐在商洛樹身側。
整個飯桌上，唯有陸飲澗吃得不開懷。
他幾次想提及妹妹，卻都被二夫人不輕不重的擋了回來，若不是顧忌景王在場，他早就直言不諱了。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午膳已經到了尾聲，按照往年的慣例，應當呈長壽麵了。
王氏瞥了一眼陸飲澗，發現他又想伺機開口，但是這次，二夫人的動作比他要快。
只見飯桌上，雖玉箸才放下，陸相身側的婦人，便迅速跪在了原地。
「老爺，妾身有罪。」
商洛樹還未離開，后宅的女人就突然來這麼一出，陸文瀚心中登時生出一絲不快。
「發生了何事？」
陸飲澗不知王氏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不敢貿然開口，卻不知，這正是二夫人想要的。
她故作為難的皺著眉，嘴巴半天都沒蹦出一個字，直到陸相明顯等得不耐煩，才猶猶豫豫道：「老爺，還是先用長壽麵吧！景王殿下還等著呢！」
聞言，陸文瀚不經意看了一眼身側的商洛樹，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飯桌上少了一個人，正四處打量著正廳的擺設。
陸相心裡清楚，景王殿下這是給自己留面子，當下也領了情，於是便沉著聲道：「依你，先用長壽麵，其它事以後再說。
你也起來吧。」
「謝老爺。」
從頭到尾，陸飲澗一直注意著二夫人。
他發現，聽到這句話后，王氏的唇角不經意上揚了一個弧度，而後才慢悠悠的揚聲道：「溪兒，還不將你父親的長壽麵呈上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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