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留下
5.49
連接側間和正廳的帘子被人掀開，下一刻身著明蘭色衣裙的少女出現在眾人面前，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
她低著頭，因此陸相併不能看清她的樣貌，可即便如此，他的思緒還是不由得飛回二十多年前。
那年，婉茹似乎也是穿著類似的衣裳，出現在他面前，此後他便對她魂牽夢縈，直到她成為他的妻。
只是世事無常，那些年的時光終究是回不去了。
「爹爹，請用長壽麵。」
輕柔的少女音打斷了陸文瀚的回憶，望著近在眼前的女兒，他壓下眸底將將浮現的一絲柔和，怒喝伴隨著衣袖無情的揮下。
「誰讓你回來的？！」
「咣當！」
托盤連帶著瓷碗翻到碎裂在腳邊，陸相一點都沒留情，陸飲溪因他的氣力連連後退，幾步之後才堪堪站穩。
「溪兒！」
「老爺！」
二夫人和陸飲澗同時驚訝出聲，只是一個真情實感，一個隱隱帶著些幸災樂禍。
「溪兒，你怎麼樣？」
察覺到出現在身側兄長，少女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哥。」
話雖如此，可陸飲澗依舊不放心，然而關心的話尚未說出口，陸相的聲音便已經響徹耳邊。
「來人，現在立刻馬上送四小姐回莊子，沒有本相的命令，不允許她離開半步！」
「父親！」
陸飲澗睜大了眼眸，他不明白父親為何對小妹這般狠心，「父親，四妹可是您的親生女兒，您怎麼能忍心？」
「老爺，大少爺說的有理啊！」
二夫人也裝模作樣的，跟著跪在陸飲澗身側。
聽見兩人的話，陸文瀚心底似乎有什麼鬆了一塊，被壓下的不忍幾乎又要浮現，然而在最後關頭，到底還是理智更深一籌。
他冷漠的視線在二人身上掃過，最後定在陸飲溪身上。
「本相的決定，何時輪到你們來置喙？人呢？還不動手！」
「等一下！」
強壯的婆子已經走到了陸飲溪身後，正準備動手，卻因她的這句話停下了動作。
少女緩緩起身，頭顱抬起，目光毫不猶豫的迎向陸文瀚。
第一次這般正臉望見自己的小女兒，陸相心中不由得一緊，攏在衣袖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
那雙眸子，和他的婉茹真像。
在他恍惚之際，少女的聲音已經緩緩響起。
「小時候在莊子上，婆子總對我說，父親將女兒放在莊子上養著，只是因為我不會說話，丟了您的臉。
然而今日女兒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和會不會說話無關，您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話音伴著淚珠從陸飲溪眼角滑落，陸文瀚逼著自己不去看她，冷聲吩咐道：「還不動手！」
苦肉計還是不行啊！
陸飲溪在心裡嘆了一聲，下一瞬她的眼神突然一變，而後，充滿蠱惑的聲音在正廳內響起。
「父親，我要留在相府。」
「好！」
話音剛落，少女便察覺，一道尖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目光的主人是陸家人口中的景王，那個對她言靈免疫的男人。
雙眸眯起，陸文瀚的態度轉變得太過生硬，這讓商洛樹不得不心生疑慮，他可不認為陸相會突然想通。
直覺告訴他，其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男人的視線不動聲色的落到陸飲溪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和他相比，二夫人的情緒就顯得外露了，手中的帕子幾乎要被她撕裂。
這不是她要的場景。
以她對相爺的了解，他應該會堅定的趕走陸飲溪才對，所以她才會安排少女呈上長壽麵。
她就是要讓那丫頭知道，在莊子上懲治了幾個下人又怎樣，最後還不是任她拿捏。
可是現在，她的設想全都被打亂了。
「父親，您這話可當真？」
在場的所有人，唯有陸飲澗為少女的留下，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陸文瀚擰著眉，似是未曾反應過來，那個「好」字出自自己口中。他的臉色愈發深沉，否定的話就在嘴邊，然而最後出口的卻是。
「當真。」
「謝謝父親，多謝父親。溪兒，還不快謝過父親。」
陸飲溪從善如流，重新跪在地上，真誠的磕了個頭。
「多謝父親，以及...」
目光移到王氏身上，少女的唇角不知何時勾起，像是嘲諷又似是真心感謝，「也要多謝二夫人接我回來，給我見到父親的機會！」
「自家人，說什麼謝呢？」
二夫人忍著怒氣，咬著牙蹦出這幾個字。
見此，陸飲溪打算再說幾句話刺激她，可下一刻卻突然閉上雙眸，身子直愣愣的朝前頭栽去。
「溪兒！」
這是陸飲溪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言靈的副作用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抵抗的，扛了這麼久，她到底還是撐不住。
因此她也就沒有看到，因她倒下，相府陷入了一片混亂。
商洛樹便在這片混亂中，離開了陸府。
這個相府四小姐，真是愈來愈有意思了。
望著男人離去的身影，他身後的陸瑾冉滿眼迷戀，不過其中卻又多了些別的東西。
「紅菱，你說景王殿下，是不是喜歡四妹妹啊？」
之前在大廳，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商洛樹身上，於是也就沒有錯過，陸飲溪出現時，他眼底閃過的奇異的光。
後來，男人的目光，更是直接落在了那個人身上，幾乎從未離開過。
這是她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紅菱沒有猶豫，立刻恭敬道：「不會的，景王殿下才不會看上那種粗俗的女子呢！」
「可她是爹爹的女兒，還是嫡女！而我，只是個庶女！」
嫡庶之名，一直是梗在陸瑾冉心中的一根刺。
大腦飛速運轉，往日的經歷告訴紅菱，她必須要哄好三小姐。
「庶女又如何，當今的皇後娘娘，不也是庶女嗎？」
「你說的有理！」
看到陸瑾冉臉上重新浮現的笑意，紅菱不禁在心裡鬆了口氣。
這一覺，陸飲溪睡得不太安穩，因為她夢到了前世。
喪屍、廢墟還有殺戮。
這便是她出生、長大的時代，末世。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言靈的副作用也已經褪去。
少女掙扎的起身，然而雙腳還未碰到鞋子，大腦便恢復清明。
「景王殿下貴為皇室子弟，幾番闖入我的閨房，怕是不太好吧？」
「陸四小姐，又見面了。」
黑暗中，有人走到窗前，清輝照在他的側臉上，不是商洛樹又是誰？
「殿下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賜教？」
「賬本！陸四小姐心裡很清楚，不是嗎？」
清楚，她當然清楚了！
不過想從她手裡拿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鳳眸眯起，陸飲溪進入戒備狀態。
「那就要看景王殿下你，有沒有本事來拿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Miai、老貓、Yungchen、LaraYeh、我的老公是只喵的禮物
感謝我的老公是只喵、Yungchen、LaraYeh、Ollie、李幸娟、熙某人、Miai、老貓的留言！
愛你們呀！(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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