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憤怒
28.05
「老師這是何意，學生不明白。」
故作不知低下頭，恩師攤開的手掌，正好落在林子涵的視線中。
時間當真是個無情的東西，縱然多年來一直養尊處優，可張承恩的手掌還是被時間刻上了一道道細紋，指腹上是握筆留下來的厚繭。
林子涵突然一酸，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愧疚，原來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教授治國之能，為臣之道的老師已經老下去了。
「子涵，把那令牌給我，為師不會害你。」
厚重的聲音敲打著的耳膜，它如同一道驚雷，驚散了林子涵所有的愧疚，他下意識後退半步，警惕的拉開距離。
「學生知道老師不會害我，但您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在危害陛下，您這是要顛覆本朝！」
「閉嘴！」
巴掌混著人聲一同落下，林子涵頭歪在一側，整齊的黑髮隨著那記耳光散在了鬢邊。
「混賬，你信不信本相治你個污衊朝廷命官之罪？」
「我信，學生哪敢不信？」青年再次後退，雙目瞪圓，赤紅的眼眶幾乎要落下淚來。
「您是本朝的相爺，輔政王手下的能臣，處置一個大理寺少卿，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握緊顫抖的手掌，張相聽出了得意門生言語中諷刺，他沒有反駁只是緩了緩語氣。
「子涵，你當真以為光憑一個令牌，幾句不知真假的證詞，就能對付輔政王嗎？」
「子涵，識時務者為俊傑。輔政王比你想象的，要難對付得多。」
張承恩今日之言，林子涵其實都明白。
他當然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扳商墨正，但他就想給天下學子一個公道，讓世人看清輔政王的真面目。
「所以老師您的意思，就因為他難對付，所以我等就要臣服於他，不得反抗嗎？」
張相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他做無畏的辯駁，合眸緩神，他將話題又拉回了原點。
「子涵，令牌你交是不交？」
「對不起，學生恕難從命。」
「好，很好，好得很。」
一連幾個「好」字，林子涵明顯能聽出老師的聲音越發顫抖，不忍再次湧上心頭，然而下一刻就迎來劈頭蓋臉的一盆冷水。
「來人，大理寺少卿林子涵污衊朝廷命官不知悔改，即刻押入大牢，沒有本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衙役「嘩啦啦」的湧進門，三兩下就將林子涵制服，同時還搜出他袖中的令牌。
很顯然，張承恩這是算準了林子涵不願意把東西交出來。
大理寺外頭，一頂黑色的嬌子不知在此處停了多久，張相此刻就站在轎子一側，舉止頗為恭敬。
「張相倒是，特別愛護你這位得意弟子。」
有聲音從轎子裡面傳出來，它的主人正是商墨正。
那令牌，他本打算親自來討。雖然拿不回來也無傷大雅，不過那個林子涵，怕是要吃一通苦。
只是沒想到，張承恩的速度倒是挺快，竟然先來了一步。
此時，張相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拱手行禮:「子涵年輕，做事莽撞，是下官沒有調教好，還請王爺海涵。」
「如果真是年輕莽撞，本王倒也不會計較，只怕他心有別想吧？」
商墨正的目光落到林子涵離開的方向，嘴角帶著輕鬆的笑意，眸子里卻是赤裸裸的殺氣。
若不是礙於他是張承恩的學生，這種人，早就沒命了。
「王爺放心，子涵他絕對不會誤了您的大事。」
「最好是這樣。」
陸飲溪到家時，已經過了巳時。腳才踏進院子，陸夫人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隨即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娘？」
「溪兒，不要離開娘了，好不好？」
壓下心中的疑惑，少女急忙柔聲哄著：「娘，溪兒不離開，溪兒就在這裡，不會離開您的。」
好容易將陸夫人哄睡著了，陸飲溪這才向流蘇問及原因。自己只是離開了一會兒，母親怎麼就成了這樣？
「噩夢？」少女壓著嗓子叫出聲。
雖然已經睡熟，但陸夫人的眉頭依舊緊縮，想必又是夢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自奴婢到夫人身邊后，夫人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不過自從四小姐回來后，就好多了。」
「爹爹知道嗎？」
猶豫片刻，流蘇誠實的搖了搖頭，「夫人不讓我們告訴老爺，怕他憂心。」
陸飲溪沒再說話，但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搭在床沿的柔夷也已經收緊。
輔政王！
倏地從凳子上起身，她三兩步跨出房門，直奔小院門口。
紅蕊與紅梅默契的對視一眼,即刻邁出步子。
「四小姐，您要去哪兒？」
陸飲溪沒有應聲，臉上也沒有任何錶情，唯一的動作便是用那雙鳳眸看向攔在身前的手臂，而後將目光移到紅蕊臉上，裡頭是深不見底濃重。
對上四小姐視線的那一刻，紅蕊的心底陡然生出一絲膽怯，這樣四小姐，她從未見過。
重振心緒，她壓下紊亂的情緒，試圖讓自己更加堅定：「四小姐，主子有令，您不能對輔政王動手。」
「讓開！」
少女吐出近似低吼的聲音，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為了這麼點小事用言靈。
「四小姐！」
兩人對峙之間，紅梅也趕到了陸飲溪身側，「四小姐，您不能輕舉妄動，您一定要冷靜。」
「冷靜？母親被人折磨成這副模樣，你讓我怎麼冷靜？」
少女徹底失去了情緒管理，吼出聲。
儘管陸夫人不自己的母親，儘管她還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親女兒，儘管自己只是個贗品，但這幾個月的感情不是假的。
在心底，陸飲溪早就將她當成了親娘。
如今得知生母因為仇人的惡行，被夢魘折磨了十多年，她怎麼可能冷靜？！
什麼為了天下百姓隱忍，什麼從長計議，全他媽是放屁！
恨意在她眼底聚集，只等一個契機就能噴涌而出。
「四小姐，奴婢知道您看到夫人如今這般模樣，心中憤恨不平，可就算紅蕊讓您出去了，您又能做什麼？您能見到輔政王嗎？就算見到了，您能單槍匹馬除掉他嗎？」
「我能！」
紅梅的連番質問，陸飲溪唯有最後一問題，能作出肯定的回答。然而紅蕊和紅梅並不知道她的異能，只當她在瞎逞能。
「四小姐，奴婢奉主子命，今天說什麼都不能讓您離開相府。」
五指成掌，紅蕊這是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陸飲溪也不懼她，視線緊盯著她的動作，隨時準備接招。
對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流蘇的聲音突然由遠及近，傳入耳中。
「小姐，夫人又做噩夢了，一直嚷著您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景王府
收到紅梅傳來的消息，商洛樹不禁嘆了一聲。看來當年的事，陸相併沒有完全告訴她。
作者有話說:
小可愛們，新年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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