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父女
59.15
凌音從來沒想過會再回到這裡。
為此，她趕了近乎一天的路，幾經猶豫之後，最終趁著夜色，從後院廚房附近的狗洞里爬進來。
當初她就是從這裡離開了這個家，沒想到不過幾天，就又從此處爬回來。
理了理衣衫，凌音輕車熟路的尋到夏守正的書房。裡面的燈火還在亮著，她幾乎能猜到，那個人必然又是皺著眉站在桌案后，盯著來自京城的書信紙箋謀划著什麼。
為了所謂的仕途，他的良心早就沒了。
可是她還有！
在角落裡垂眸沉思良久，凌音終於邁出了沉重的步子。
最後一次，如果他還是執迷不悟，她便不再管他！
發覺有人影靠近書房，守在暗中的侍衛立刻出現要攔，卻在認出來人時頓住了動作。
「小…小姐？」
他言語中的欣喜，並沒有讓夏凌音有半分動容，她依舊冷著神情，開口平淡：「讓開，我要見父親。」
侍衛不敢阻攔，立刻退到一旁放她進去。
書房內，夏守正正在處理公事，惱人的推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正要開口訓斥，不想一抬頭，聲音就哽在嗓子眼，半晌沒出來。
他沒有想到，她還會回來！
或者說，意識到凌音離開后，他有時候覺得這樣也挺好，萬一謀划失敗，也不至於會連累到女兒。
夏凌音不知夏守正心中所想，只是合上房門，平靜的走到書桌前，下唇顫抖，神色克制又隱忍。
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如今朝廷的軍隊已經抵達陽羨，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沒有父女間久別重逢后的喜極而泣，也沒有親人間的片刻溫存，夏凌音一開口，就往她父親的心肺上戳管子。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僵住，夏守正心裡因再見女兒生出的喜色盡數褪盡，只有滿腔的憤怒。
他順手抓起手邊的茶盞，猛得向她擲去。
「你給我閉嘴！夏凌音，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碎裂的瓷片在腳下開成花，茶水濺濕了凌音的裙擺，她卻依舊無動於衷，神情淡漠。
「我又沒有不是你，沒有殘害無辜百姓，我為什麼沒臉回來？」
回應她的，是臉頰上火辣辣的疼，還有紅腫的半邊臉。
「來人，將小姐帶回房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一口涼茶下肚，陸飲溪方才覺得燥熱降了不少，可心還是「怦怦」直跳。
聽到商洛樹說在夏府見到了凌音，她就求著他帶自己去看，結果就在夏守正書房前看到了凌音，隨後就聽到了那番話。
少女倒是沒有想到，凌音竟然是夏守正的女兒。如此一來，她先前的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起陸飲溪，商洛樹更在意夏守正。即便是子夜時分，這人都在書房，倒是有些不好動手，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男人將想法告知，陸飲溪點頭稱是。只是天色已晚，兩人不好再繼續深究，到了別便各自回房睡了。
與此同時，從廣陵到陽羨的官道上，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正在趕路，整齊有力的步伐，震得大地都跟著顫動。
次日，陸飲溪起來時天已經大亮。
離開京城多日，難得可以這般安穩的睡上一覺，她一時有些貪睡沒起得了來，何況商洛樹也命人不要刻意叫醒她，是以才睡到了現在。
「王爺呢？」
吃著早膳，陸飲溪順口問向身邊的紅蕊和紅梅。
「回四小姐，王爺清早就出門了，說是要解決賦稅還有糧食問題。」
少女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
夏守正是要處理，可百姓所面臨的問題也不能不解決。
縱然他們口口聲聲聲稱，夏知府從沒有說過加稅，可商洛樹還是以朝廷的名義，免了陽羨城接下來三年的賦稅。
百姓一聽，無不歡呼慶祝，奔走相告。有些腦子轉得靈的，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說增稅的是朝廷，說免稅三年的也是朝廷，可其中如果仔細對比就能發現。前者是夏知府的一面之詞，後者卻是朝廷來的王爺親口所說。
瞅見守在驛館的親兵了嗎？就是那位王爺帶過來的！
在陽羨宣召政令的同時，商洛樹也讓人帶著自己的手諭，將此消息傳去去平羌，那兒的百姓和這裡一樣，也很苦。
想到這裡，商洛樹不由得慶幸，得虧自己在離宮之前向陛下討了一道聖旨，如此才能在陽羨便宜行事。
比之景王殿下的高調，林子涵則選擇了暗訪。
換了身粗布衣裳，又抹黑了面容，便藉機尋訪普通百姓。然而他跑了一上午，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不管哪戶人家，一旦提及賦稅就言明，夏大人從未加過稅，念及王大力，就說他是賊人，佔領陽羨城還搶了糧倉，害得城中百姓差點餓死。得虧夏大人領導有方，救回百姓，又從廣陵借糧，大家才撐到現在。
明明每句話都漏洞百出，可他們依舊堅持自己所言不假，真真讓人無從下手！
用完早膳，陸飲溪本想去夏府看看凌音，畢竟昨夜看到她被夏守正關起來后，她和商洛樹就回來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只是出門在外，她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去拜訪。陸相家的四小姐肯定不行，不然就景王的未婚妻？
可這和陸家四小姐又有什麼區別？
正糾結著，紅梅告訴她陸虎求見。
自從來到陽羨，陸虎就像是隱了身形，旁人不喚他就不出現，彷彿又變回了陸相府的那個車夫。
如今難得主動求見，陸飲溪自是不會拒絕。
「你來尋我，可是有事？」
陸虎抱拳跪下，「屬下斗膽問四小姐，何日啟程去隴西？」
當初陸虎之所以妥協願意跟著來陽羨，一方面是因為商洛樹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怕那次的刺殺會再來一次，跟著景王走安全也算有了保證。
只是現在，景王殿下已經抵達陽羨，待此間事了，必然又要啟程回京。可他的責任，卻是要帶小姐去隴西。
「小姐，這是老爺和夫人的期望，只有您到了隴西，他們在京城才能安心。」
實話實說，陸飲溪不是逃避的性格，退守隴西也不是她的風格，可一旦涉及到陸夫人，她也要猶豫幾分。
「你容我，再想想。」
察覺到四小姐態度軟化，陸虎也不敢強逼她，默默選擇退下。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現下還是選擇題的隴西，日後會變成他們不得不去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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