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共白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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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共白頭(一)

  聖旨到達張相府邸時,張靈月正在綉帕子。

  她和林子涵的婚期已經定下了,就在來年的五月春暖花開的時候。

  原本張相是想將女兒的婚期定在這年臘月的,畢竟張靈月的年紀也大了,再不嫁人日後難免會有人在背地說閑話。

  但因景王商洛樹身死,當今與這位義兄感情甚篤,為此特意下令,半年內大齊的民間百姓不允許辦任何喜事,於是林、張二人的婚事,也就只能推到來年。

  不過張靈月也不在意,只要林子涵願意娶她,來年便來年吧!

  只要不出意外,她總歸會是他的!

  然而意外,還是先一步婚期,抵達了張家。當今皇帝為張相,送來一張聖旨!

  時值隆冬,張靈月頹然地跪在正廳前的院子里,北風刀似得刮在臉上,飄雪沒入脖頸,瞬間化作水不見蹤影。

  她彷彿感受不到這一切,雙眸失神地盯著眼前虛空的一點,腦海中只有兩個字,在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

  抄家!

  皇上下令,要抄了他們相府!

  同時還責罰張家往後三代無論嫡庶,一律都不得科考入仕!

  究其緣由,只因為有證據證明,父親曾經暗中相助過輔政王!

  「不可能!不可能!」

  許是周遭的哭聲,還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太過巨大,張靈月終於被喚回了一絲神志,她掙扎著從雪地里起身,狼狽地走到到自己母親身邊。

  「娘,聖旨是假的對不對?父親他絕對不會做有害朝廷的事,對不對?」

  「我還記得當初長姐出嫁的時候,父親鄭重其事地與我說...他說將姐姐嫁到輔政王府,都是迫於皇權不得已而為之,他絕對...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大齊的事...」

  「可是現在,現在這算什麼?」

  「您說話啊,這算什麼!難道當初的那番話,都是用來誆騙我的嗎?」

  面對女兒一連串地質問,張夫人空張著嘴什麼都答不出來,最後只能低頭抹淚,兀自哭泣。

  屋內的溫度有些高,積在張靈月頭上的碎雪逐漸融成冰水落下,衣衫被層層浸透,最終染濕了最裡面的小衣。

  也是這一點冰冷,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父親被扣押宮中,母親只知道抹淚,這個家裡唯一能做主的只有她了,她必須要冷靜下來,只有這樣才能救父親。

  張靈月再次蹲回母親身邊,強忍著淚意道:「娘,子涵哥哥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女兒這就去尋他來救父親。」

  「你不許去!」

  方才還只知道抹淚的張夫人,頃刻間化作一顆地雷,「轟」得一聲炸開,「這個時候你去尋他作甚?若不是那個林子涵,你以為我張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嗎?!」

  ......

  雪越下越大,林子涵著一身單衣木然地倚靠小榻上,他沒有點炭盆,此刻屋內冷得幾乎可以和冰窖媲美,但他好似完全沒有覺察到。

  算算時間,聖旨此刻,應當已經到老師府上了嗎吧?

  林子涵十分清楚陛下對張家的處置,因為那是他昨天,跪在御書房外的雪地里一個下午,好不容易才為張家求來的一線生機。

  若沒有這一求,以皇上對商墨正仇恨的程度,他恨不得直接要了張相全家的命。

  輔政王府內,商墨正留下的那個血脈,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年商墨正被抓時,皇上並沒有處置他們,乃至後來京都被圍,商洛則也沒想著對那位堂哥動手,畢竟這也是他威脅商墨正的一個籌碼不是?

  可是就在商墨正死後的沒幾天,這個前輔政王唯一的血脈也跟著沒了,還是悄無聲息的那種。

  至今外頭那些百姓都不知道,輔政王府已經空了,他們只知道當今陛下以德報怨,心胸寬廣,親叔叔做了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他都能善待他的血脈,當真是一位仁君吶!

  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落在手背上,林子涵盯著那滴眼淚,突然忍不住發笑。他在笑自己是偽君子,真小人!

  明明是他親手,將於自己有恩的老師一家,親手送上了這條路,此刻又哭給誰看呢?

  貓哭耗子,也不過是假慈悲罷了!

  「什麼時辰了?」抹掉淚水,林子涵揚聲問道。

  一直候在外頭的林真立刻推門而入,只是一進來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老爺,已經是巳時了。」

  「巳時...」

  林子涵默默重複了一遍時辰,好半晌才又落下一句話,「帶幾個人去瞧...瞧瞧張家,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若他們不接...」

  他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卻還是啞著音色繼續道,「若他們不接受,你們就守在一旁,莫讓那些抄家的官兵欺負他們...」

  ......

  正堂內很暖和,可張靈月卻覺得自己此刻,如墜冰冷的湖水之中。

  她的天,塌下來了!

  什麼叫子涵哥哥是害父親的兇手?

  他不是父親的學生嗎?未來還會是自己的夫君,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不會的!娘,子涵哥哥不會做這種事的,他對父親最是敬愛,即便有爭執,子涵哥哥也不會害父親的!」

  「絕對不會的!」

  張靈月說得斬釘截鐵,可對上母親那充滿恨意的目光時,堅定的心還是忍不住動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自言自語,彷彿一遍遍地給自己洗腦,讓自己不得不相信這個論調。與之同時,眼淚也成串地落下。

  終於,她耐不住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大門口跑去。她要去見子涵哥哥,她要親口聽子涵哥哥說,他沒有做過這種事!

  成片的花草被隨意地丟棄在地上,碎瓷片混著綾羅綢緞躲在一旁,林真沒想到一進相府,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心裡不由得一陣唏噓。

  誰敢想此地,竟是昔日絡繹不絕的相府。

  他一邊觀察四周,一邊也沒忘記尋找張夫人和張靈月的蹤影。

  「林真!」

  急促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林真一轉身就瞧見自家老爺的未婚妻,正向自己奔來,臉上還有未褪的淚痕。

  「林真,帶我去見子涵哥哥!帶我去見他!」

  ......

  大雪依舊飄飄洒洒地落滿人間,彷彿要世間所有的黑暗都染成一片素白。林子涵撐著門框,喉間傳來一陣癢意。

  果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這才多久,身子便受不住了。

  他在心裡自嘲著。

  到了下一刻,他甚至都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不然那頂著風雪,朝他飛奔而來的女子,為何會和他的月兒那般相像?

  「月兒?」

  「子涵哥哥...」

  女子已經來到他跟前,林子涵確定了,這不是幻覺,眼前人當真是他的月兒。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拂去她發間的落雪,卻在即將觸及的前一刻,硬生生克制了自己,發出冷淡的音色:「你怎麼來了?」

  「子涵哥哥不希望我來嗎?」

  張靈月仰著頭看他,眉目間透著掩藏不住的慌亂,「還是說,因為子涵哥哥你做了對不起張家的事,所以不敢希望我來?」

  似是怕聽到不想要的答案,說完這話后,她立刻就捂著林子涵的嘴,不讓他說話。

  「雖然有些無理取鬧,但是子涵哥哥,你容我先說,好不好?」

  「我不明白朝堂之事,也不知道你和爹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會害爹爹,害張家。」

  「所以,子涵哥哥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不管答案為何,我都相信你,我只要你一個答案。」

  「將父親的罪證,呈到御前的人,不是你對不對?」

  沉默就像此刻的風雪,正在無限擴大,就在張靈月以為自己不會聽到他的答案時,眼前的男人開口了。

  「是我!」

作者有話說:

我不要寫虐文了!!!!

真難受,把自己都整抑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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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對我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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