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另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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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芃芃來到看守所時，值班的還是上次的陳警官。
陳警官以為她是為了萬鵬程來的，溫聲安慰道：「吳小姐你放心，萬鵬程現在因為收受賄賂、套取國家資產、故意殺人，數罪併罰，後半輩子都出不來了。」
吳芃芃聞言有些意外，當初她只查到萬鵬程收受賄賂和套取國家資產的事，雖然只有兩項，但至少讓他二十年出不來。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賀千山，只見他一副早已知曉一切的表情。
吳芃芃心下瞭然，偏頭小聲道：「你什麼時候做？」
賀千山如實相告：「他入獄后我就找人調查了。」
起初他查到的那些東西吳芃芃也查到了，他不想輕易放過那個傷害過吳芃芃的人渣，又找人繼續調查，果然查到了萬鵬程18歲的時候，曾將同班同學推下河裡淹死的事。
這事他當初做得極其隱蔽，警方沒有證據，按照意外結案，賀千山費了不少心力，才找到證據，讓他一輩子待在獄中。
這種被人默默守護的感覺，讓吳芃芃心裡驟然一暖。
她還來不及開口，就看見陳警官正一臉等著她回復的表情。
吳芃芃趕緊斂起思緒，朝陳警官笑了笑：「我不是找他，我來找前兩天剛抓進來王福。」
王福是因為綁架進來的，吳羨還特意打電話來問過審問結果，好像對這件事十分上心。
陳警官意外道：「莫非他……」
他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種事既然吳羨沒有提，肯定不想讓外界知道。
吳芃芃朝他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麻煩陳警官帶路吧！」
陳警官見她不欲多說，也沒有再問，走在前面帶路。
賀千山不放心吳芃芃自己去：「我陪你進去吧！」
吳芃芃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他們在會客室等了五六分鐘，王叔就被兩個年輕警官帶來了。
王叔看見吳芃芃后，先是怔了一下，而後慢吞吞地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吳芃芃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王叔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心裡莫名有點發憷，他嘴角囁嚅了幾下，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吳芃芃直到看得對方心態崩了，這才收回視線，盯著桌上的一次性水杯，聲音輕得像是故友談心：「吳俊余死了。」
她說著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看見王叔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說不出話來，渾濁的雙眼瞬間淌下眼淚。
吳芃芃看著這個照顧了自己一年零六個月的老人，心裡微微有些不忍。
轉念想到慘死的江河，心底那一點惻隱之心霎時煙消雲散。
她面色平靜地望著王叔，一字一頓地冷聲說：「是你的縱容和溺愛，害死了他。」
自從知道王叔是吳俊余的幫凶后，她就一直在想，為什麼王叔會幫助吳俊余。
他們明明沒有任何交集，他為何願意冒這麼大險，寧願背叛對自己不錯的主人，去幫助一個沒什麼交情的人。
直到聽吳俊余說了他的身世后，她才想明白中間關竅。
原來吳俊余是王叔的親兒子。
當年江心語和新婚丈夫來金城打工，丈夫在礦場挖礦出了意外。懷有兩個月身孕的江心語陰差陽錯認識了吳憂，嫁入吳家。
等王叔死裡逃生回來時，一切已經晚了。為了保護妻子和剛出世的孩子，他只能把這一切秘密深埋心底，隱姓埋名進入吳家，默默守護著他們。
吳芃芃望著王叔死灰一般無神的眼睛，殺人誅心地補了後半句：「是你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
王叔像是被她這句話刺痛了似的，猛地抬起頭，神色驚恐：「你，怎麼……」
「很簡單。」吳芃芃往椅子里一靠，雲淡風輕地說，「能讓一個不求財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去幫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除了血脈至親，我想不出其他關係了。」
王叔看著吳芃芃，那表情彷彿在看蛇蠍，恐懼又厭惡。
吳芃芃卻恍若未察，自顧自地說：「我父母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王叔聞言，渾身微微顫抖，試圖掙扎著站起來，卻被身後的警官一把按回去。
吳芃芃繼續不疾不徐道：「當初我母親發現了江心語的秘密，所以你就弄了一場意外，讓她和我父親失足跌下城堡，一起喪命。」
王叔被她戳中心事，臉色慘白地掙扎了幾下，掙脫不了，只能死死地瞪著吳芃芃。
吳芃芃慢吞吞地站起來，目不斜視地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身後幾近崩潰的老人，一字一頓冷聲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你的後半生，就在後悔自責中度過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走到走廊盡頭時，聽見身後傳來困獸般撕心裂肺的嚎哭。
吳芃芃腳下驀地一顫，一直強撐著的堅強瞬間潰不成軍。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時，賀千山伸手攬住了她，扶著她朝停車場走去。
走到車位前，吳芃芃硬撐著一口氣一散，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心頭，她衝到綠化帶旁的垃圾桶邊，扶著垃圾桶劇烈地嘔吐起來，彷彿要把積壓在心底的噁心全部吐出來。
從看守所回去后，吳芃芃就病了，開始斷斷續續地發著低燒，整日昏睡不醒。
醫生來檢查過，她的身體並無大礙，可是病卻一直不見好轉，後來連醫生都束手無策。
賀千山知道，她得的是心病。
她無法面對江河的死亡，用這種自殘式的自我虐待，來平復心底對他的愧疚。
賀千山心疼她，但是除了陪著她，他什麼都做不了。
有時候他在想，要是當日他能早一點找到她就好了。
那麼，他就能救下江河，她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只是他不知道，就算他去得再早，他也救不了江河。
吳芃芃這一病一直到了年底，由於她身體狀況不好，吳憂特意准許她不去吳家老宅過年。
大年三十那晚，吃完年夜飯，給大家發了紅包后，吳芃芃就上樓了。
賀千山陪她回了房間——自從吳芃芃病了之後，他就在城堡住下了，吳芃芃也沒有再趕他走——每天晚上他習慣性等她睡著，才回自己的房間。
吳芃芃裹著毯子坐在窗前，外面大雪紛飛，她隔著玻璃望著窗外。
賀千山坐在一旁處理文件，偶爾抬頭看她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吳芃芃輕聲說：「江河他，是因為我，才會死的。」
這是她回來這一個多月，第一次主動提及江河。
賀千山呼吸都停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又聽見她很小聲地說：「顏神，你不要自責。」
她回過頭看著他，眼眶裡慢慢蓄滿了水霧：「就算你去得再早，他也活不了。」
賀千山隱約從她這句話中，聽到她一直隱藏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地問：「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吳芃芃垂了垂眼眸，好半晌才說：「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本來我想著……要是我回不來，就讓江河把這些話帶給你。」
她把聲音壓得很輕，聽起來像在講別人的故事：「其實我不是真正我的吳芃芃，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賀千山見她終於願意把這個秘密告訴自己，心裡既意外又驚喜。
吳芃芃對上他複雜的眼神，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剩下的話突然變得難以啟齒了。
要是她把實話告訴賀千山，他會怎麼看她？
把她當成一個騙子，或者一個瘋子？
就在她想著隨便找個借口說剛才在開玩笑時，又聽見賀千山說：「我知道。」
吳芃芃茫然地抬起頭，看見賀千山站起來，微笑著走到她面前，蹲在她腳邊，半仰著頭看她。
「我知道。」他又重複了一遍，那雙漂亮的眼睛又黑又沉，彷彿能裝下整個世界，可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倒影，「我知道是你……小遠姐姐。」
作者有話說:
佟佟：哈哈哈下午一邊染頭髮一邊寫的，這是一章有染髮劑味道的文~
PS：收了王叔這條線，吳俊余就是大boss，其他吳家人都是無辜的，芃姐和顏神終於相認了，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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