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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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山像是被自己的眼淚嚇到了似的，手忙腳亂地抹了一把臉。
剛才吳俊辰告訴他，在她那個世界里，要是離世的人親友放不下她，她就不能入輪迴，孤魂野鬼般在世間遊盪，等到百日一到，就會灰飛煙滅。
從前他不相信詭譎的命運，遇到了她之後，他成了命運虔誠的信徒。
今天已經是她離開的第九十三天了，要是他再不能放下，就會害她灰飛煙滅。
既然他註定留不住她，那至少讓她有一個光明的來生。
「你放心，我沒事。」賀千山彎起嘴角沖她笑了笑，卻像扯到傷口似的，更多的眼淚湧出來。
他慌亂地伸手去抹眼淚，可淚腺就像突然壞掉了似的，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他像個努力乖巧卻不小心犯了錯的孩子似的，惶然無措地道歉：「對不起吳小姐，我真的，再難過一下就好，所以，你不要怕。」
吳芃芃伸手去幫他擦眼淚，透明的手指穿過他的臉頰，怎麼都擦不掉那些洶湧的眼淚。
兩人就那樣在滂沱大雨中，默默地哭了十多分鐘。然後賀千山抹了一把臉，朝著虛空中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什麼人說著話。
「我好了，走吧！」
他按照吳芃芃平時走路的速度，慢慢地朝自己的車位走去，習慣性地走在靠馬路的一側。
走到車位前，他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等到她坐進去，才關上車門。
然後他又走到駕駛座，打開車門坐進去，替她系好安全帶。
要不是他剛才說話對著的方向不對，關車門時夾了她的腳，系安全帶時手不小心穿過了她的身體，吳芃芃都要懷疑他能看見自己了。
不過吳芃芃確信，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這個認知讓她滿心歡喜，笑眯眯地側過頭看天道幼崽：「他剛才聽見了，對吧？」
天道幼崽彆扭地移開視線：「不知道！」
吳芃芃知道小朋友傲嬌，也不拆穿他，由衷地說：「謝謝你。」
天道幼崽扭頭看著窗外，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
吳芃芃收回視線看向賀千山，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一會兒湊過去親賀千山一下，一會兒捧著臉看他發花痴。
等她開開心心地玩了大半天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無不擔憂道：「你這麼幫我，你沒事嗎？」
天道幼崽繼續盯著窗外，語氣不悅：「你少管我！」
吳芃芃無奈地飄到後座，揉揉他的腦袋：「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怎麼那麼大火氣？小朋友不要亂髮脾氣，變成熊孩子就不可愛了。」
天道幼崽像個被順毛的小狗狗，露出一點詫異后怕的表情。
很顯然，他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吳芃芃覺得他好玩，忍不住笑出來，惹得天道幼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賀千山沒有回城堡，而是帶著吳芃芃回到了她給他買的那套豪宅。
當初吳芃芃是為了花錢，買完就忘了，一次都沒來過。
「本來沒打算這麼快住進來。」賀千山打開門讓她進門，像往常一樣對她說，「家裡很多東西都沒買，你先將就一下。」
房子是精裝修的，傢具家電一應俱全，拎包即可入住。
「我很喜歡。」儘管知道他聽不到，吳芃芃還是笑著回答了。
賀千山像是聽到了似的，沖她露出一個久違的、燦爛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賀千山一大早就起床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還給自己做了喜歡吃的早餐。
吃完早飯後，他去了一趟家居市場，買了一套他喜歡皮質沙發，又把家裡換了他喜歡的窗帘。
接下來幾天，賀千山都在布置新家，家裡完全按照他喜歡的樣子，重新裝飾了一遍。
新家和吳芃芃喜歡的裝修風格大相徑庭，她知道賀千山開始慢慢從她的生活中抽離了，她由衷地為他高興。
她去世百日那天，恰好遇上金城冬日的第一場雪。
下午賀千山早早就結束了工作，帶著她回到新家時，院子里已經落下了厚厚一層積雪。
大雪紛飛，他站在一株開得正艷的紅梅樹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雪花翩躚，落滿他的眉梢肩頭，真是人比花嬌。
吳芃芃看得春心蕩漾，鼓著腮幫子朝他吹雪，她呼呼地吹了半天，雪花自巋然不動。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忽然吹來一陣微風，一片雪花盤旋落在他的唇上，留下冰冷的觸感。
賀千山朝著虛空中寵溺地笑了笑，他知道是她。
她是在跟他告別吧！
他強忍著眼眶的灼熱，在心底告訴自己，他是個實力派演員，一定要把最後一場告別戲演好，不能功虧一簣。
他揚起嘴角，努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看，我沒事了。所以，你別擔心，放心走吧！
吳芃芃並不知道賀千山沒說出口的心裡話，她只覺得初雪那天過後，賀千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了，也沒有做什麼偏激的事情。
他給自己配了一副平光眼鏡，金色的鏡框，戴著像電影里的斯文敗類，吳芃芃很不喜歡，因為鏡片會將他眼底深邃的情緒掩飾得滴水不露，連她都看不透。
他又變成了遇見吳芃芃以前那個賀千山，殺伐果決，冷漠無情，宋氏集團在他的經營下，很快重新步入正軌。
吳芃芃依舊每天跟著賀千山，有時候她覺得賀千山已經不需要她了，她可以毫無牽挂地消失了。
可她捨不得，她想陪他走完靈魂最後一程。
接下來一段時間，賀千山變得更忙了，吳芃芃經常追得連跑帶飄的。
那天她和天道幼崽追著賀千山跑了五個地方，晚上回家時，天道幼崽都累蔫了。
吳芃芃蹲下來，朝他伸出手：「我抱你吧！」
天道幼崽瞥了她一眼，一副「你又要發什麼神經」的表情。
吳芃芃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語氣溫柔得像個老母親：「小孩子是需要媽媽抱的。」
天道幼崽氣呼呼地叉著腰：「你又想占我便宜！」
吳芃芃安撫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頭：「我原來的身體已經三十歲了，哦不對，現在三十三歲了，當你媽綽綽有餘。」
天道幼崽沒好氣地打開她的手，扭頭就走。
吳芃芃起身追上去，好脾氣地安撫：「哎呀別走嘛，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當你媽。」
天道幼崽停下來，扭頭瞪了她一眼：「你一個小姑娘，天天想給人當媽，什麼毛病！」
吳芃芃被「小姑娘」叫得心花怒放，附身捧住天道幼崽的臉，「吧唧」親了一口：「哎喲你這小嘴太甜了，簡直是媽粉天菜，媽媽愛你！」
天道幼崽翻了個白眼，邁著小短腿走了。
吳芃芃小跑追上去，繼續煩人：「按理說你應該是個小嬰兒啊，怎麼還長大了？」
天道幼崽被煩得沒辦法了，只好開口解釋：「我們可以根據心智選擇自己的形態。」
吳芃芃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奇地說：「也就是說你的心智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了！」
天道幼崽沒好氣地說：「我的心智已經十歲了，選這個形態是為了方便開展工作！」
吳芃芃抽抽嘴角，十歲也並沒有成熟多少。
她笑嘻嘻地湊過去：「哎呀，我覺得你對我越來越好了，誒，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度的第一個人，度滿一百個人，我就可以投胎轉世了。」
「如果不成功呢？」吳芃芃直覺這個任務並不簡單。
天道幼崽無所謂地說：「誰知道呢，灰飛煙滅吧！」
吳芃芃伸手捏捏他的小肉臉：「你要對生活充滿希望。」
天道幼崽打開她的手：「你對生活充滿了希望，到頭來還不是一樣。」
吳芃芃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你能別戳我傷疤嗎？」
天道幼崽冷笑一聲：「現在知道疼了？誰讓你當初捨生取義那麼乾脆的！」
吳芃芃愣了一下，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當天道也不能文盲，我那是捨生取義嗎？我只是接受我的命運。」
天道幼崽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你怎麼知道，那就是你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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