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晦氣
31.41
從養老院出來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兩人陪穆女士用過飯，臨走前她拉著鹿桑桑的手，怎麼看怎麼喜歡。
「桑桑，以後要經常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啊……」
「寂川終於能有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我也欣慰……這人心啊，好不容易熱起來，我怕他又涼了……」
穆女士斷斷續續地說著，沒有看到沈寂川的表情，隱在夜色里模糊地看不清。
兩人把穆女士推回房裡，護工領著她去休息，沈寂川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默了幾秒，才對鹿桑桑道：「走吧。」
月亮遙遙掛在天邊，湛藍色的幕布將天空浸染地無比深沉，大大小小的星辰散落在夜空，在這山間格外好看。
今天接受的信息有點龐大。
她鑽進車裡，借著月色打量，他白皙的肌膚似乎比尋常更顯蒼白，立體的五官有點落寞。
都說夜晚最容易暴露人心的脆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樣。
鹿桑桑好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頭。
「……桑桑，」他喉頭一動，沒有看向她，「今天穆女士都跟你說了什麼？」
沈寂川捏著方向盤，桃花眼垂下，不敢看她。
他害怕，從她的眼神中看到恐懼，看到同情，甚至還有……
下一秒，他渾身一震，血液朝著大腦湧上！
臉頰微微一涼，一隻柔軟的小手伸過來，蹭了蹭他的面頰。
他捉住那隻作惡的小手，轉過臉看著她。
鹿桑桑沒有躲開，清澈的眼睛望著他，沒有逃避：「她是她，你是你，你們是不一樣的。」
她知道了。
沈寂川低低嗯了一聲，看不清表情。
車載音響放著悠揚輕鬆的音樂，行駛在漆黑的公路，她看著窗外風景變化，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你要去哪？我們不回去嗎？」
「帶你去看個好地方。」
他依舊握著方向盤，側臉好看地令人心動。
鹿桑桑猜測，也許他是心情不好，需要找個地方散心。
像她這麼善解人意，就陪陪他吧。
鹿桑桑眨眨眼，看著沈寂川把車開上寬闊的山坡，停在一處。
兩人躺在車上，座椅被他放倒，打開車頂，可以仰望無數星辰，似乎抬手就可以捉住。
「這是我無意間找到的，離星星最近的地方。」
沈寂川雙手枕在腦後，羽睫輕扇，聲音帶了點暗啞：「送你了。」
當年，他們也像這樣……
他的眼底染上些情緒，沒有表露，卻似乎被人扼住了咽喉，將想要說的話又吞了進去。
「堂堂MK集團的沈總，好摳。」
鹿桑桑笑著，好看的梨渦掛在臉頰上，也順著他的視線仰望頭頂的星空。
「不喜歡？」
沈寂川輕咳一聲：「那不如……回頭我跟趙帥說一聲，送你一顆星星，以你的名字命名？」
鹿桑桑：……
有錢還可以這樣玩？
她抿唇一笑：「大可不必。」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我也喜歡看星星。」
不僅喜歡曬太陽，還喜歡看星星。
骨子裡，鹿桑桑應該就是個嚮往自由的人。
「自己一個人？」
「嗯。」
她一向孤僻，院長也沒有辦法經常陪在她身邊，她更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呆著。
「對不起。」
「嗯？」
沈寂川意識到自己的呢喃被人聽見，便直接否認：「沒什麼。」
奇奇怪怪。
「阿嚏。」
她打了個噴嚏，星星雖然美，但這山上的風也不是白吹的。
她穿的本來也不是特別多，之前因為有暖氣，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一下暴露在空氣中，微微有點發抖，鼻尖微微染著粉。
鹿桑桑搓了搓手掌，身上忽然一沉。
熟悉的氣味瀰漫在鼻尖，曖昧地包裹著她。
是沈寂川的外套。
「你……」
「披著。」
他繼續躺回去，淡淡地開口：「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什麼？」
「我想讓沈家的人下地獄。」
「……」
鹿桑桑想到他跟他母親的糾葛，又想到沈家老爺子對他的態度，心底某一處不由得軟了很多。
「你當初……」
終於要問出那件事了。
她有點緊張，喉嚨發乾。
「你當初，為什麼出國？」
她以前沒有見過沈寂川，就連與沈正霖訂婚，都是從別人的口中聽說這個從來沒有露過面，只比她稍稍大了幾歲的小叔。
「想知道？」
他偏頭，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帶著淺笑：「親我一下。」
「……lsp。」
lsp？
沈寂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反問一句：「你說什麼？」
「lsp。」
說完，她的耳朵稍微一紅，故意不去看他。盯著天上的星星，呼吸中都是他的氣息，又想起在房裡的互動，她一時間竟有點心跳加速。
「哦。」
沈寂川也不惱，「對喜歡的女人有想法，才是正常男人的反應吧？」
「……」
鹿桑桑又被他一句「喜歡的女人」給撩的面紅耳赤。
她故意不搭理他。
沈寂川看得出來小女人有點生氣，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哄道：「逗你的，彆氣。」
「要不，我給你打一下？」
「……哼。」
鹿桑桑拍開他的手，輕輕哼了一聲——滿是不屑。
「我病了。」
「？」
「死裡逃生，被送回沈家的時候，我病了。」
「所以？」
「沈老爺子害怕我跟……她一樣，所以就聯繫穆女士來把我接走了。」
沈寂川的口氣淡淡的，就像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一樣。
「你做什麼了？」
「我想自殺。」
「而且，」他頓了頓，「沈老爺子找來的精神醫生說，我母親的遺傳基因，我也有。」
「所以，沈老爺子害怕我拿刀殺了他，就把我關了起來，讓穆女士帶我走。」
鹿桑桑沒想到，他背上的傷口竟是這樣的來歷。
一時半會找不到安慰他的理由。
「診斷書出來，我就想到了自殺。」
沈寂川起身，額前的劉海擋住他的眼，從側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鹿桑桑的心臟彷彿被人揪住。
「然後呢？」
「我拿著刀割腕，被僕人發現，撿回一條命。在醫院，見到沈老爺子，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死就出去死，不要死在沈家。因為……」
他深呼吸，再次笑著望向鹿桑桑：「晦氣。」
作者有話說:
小叔的病，除了身上，還有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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