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他來的不算太遲
94.39
當楚贏舟戰死的消息順著秋末的風傳進來的時候，蘇清顏剛剛胃口很好的吃下了一整串的葡萄，然後暗自思索著接下來應該看哪本話本。
甚至一時之間覺得這隻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雖然再三詢問過宮人後得知這事在外面都已經傳開了，蘇清顏也還是有些不相信。
但是她如今確實聯繫不上楚贏舟，只能尋求系統問道：「六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系統比她還要懵逼，趕忙回去藉助自己的數據查了查，最後紅著臉回來乾巴巴解釋道：「我好像沒有許可權查看這些。」
蘇清顏：……
她怒道，「垃圾系統，我要你有何用？」
系統委屈巴巴，但是也沒找到借口反駁蘇清顏，「對不起嘛……」
蘇清顏一下子泄了氣，不過她還是不太相信楚贏舟戰死的事情，開玩笑，那可是楚贏舟誒，他可是主系統都認定的大佬！平日里橫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可能簡簡單單的就死了呢！
只是在這個傳言飛的滿城風雨之後，蘇清顏再也坐不住了，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去找楚贏舟，本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原則，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了。
誰知道，蘇清顏剛收拾了個七七八八，腳還沒邁出房門一步，便先收到了皇帝的聖旨。
楚元濟身邊的貼身太監站在蘇清顏身前，挺直的身體像是一座小山擋住了她的去路，尖細的聲音催促道：「殿下快些去吧，莫要讓陛下久等了。」
蘇清顏只得不情不願的把東西都放下來，轉身跟著太監去了太極殿。
分明還是白天，殿內燈光卻很暗，讓蘇清顏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前面站著個男人。
她在距離男人不遠不近的位置停了下來，俯身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喚兒臣來所為何事？」
黃袍男子不緊不慢的親手點燃了煤燈，待室內重新換上光明方才轉過來，露出那張彷彿被歲月格外偏愛的臉，刀削斧鑿一般，讓人絲毫看不出來已經是近50歲的男人。
楚元濟看見蘇清顏，先是模樣傷心地嘆了一口氣，「朕適才聽聞了阿粥的噩耗，深感痛心，不由想到了他小時候的許多事情，這不知不覺竟然連燈燃盡了都沒有發現。」
蘇清顏垂下眼睛，只覺得萬分諷刺，若真是對他情感深重，為什麼不派兵去尋，反而是在這裡同她說這些。
她握著的手緊了緊，最後還是沒忍住道：「或許他根本就沒死呢？」
楚元濟一愣，似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眉心皺了下又在瞬間撫平，「清顏多慮了，不僅軍中傳來了這消息，朕親自派出去的探子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怎會有假？」
「是嗎。」蘇清顏不置可否。
楚元濟明顯不想繼續和她說什麼楚贏舟的事情了，轉身坐到上方高位，輕咳一聲，「這次叫清顏過來，是朕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蘇清顏莫名心裡有些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緊接著楚元濟便苦惱地開口，「如今舟兒離世，清顏便是我皇室唯一的血脈了，自然是要早做打算的。」
蘇清顏眉間蘊起些冷意，唇角牽起一抹諷刺的弧度，「那依父皇的意思呢？」
楚元濟安撫的笑，「清顏也不必如此緊張，先前不是已經談過？你該有準備的才是。朕已為你準備好了一良婿，你們不日便可成婚。」
蘇清顏下意識便想脫口而出的「我拒絕」，卻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如今楚贏舟不在身邊，她還是小心點為好，而且楚元濟向來瘋狂，表面看著溫柔，背地裡還不知道會做什麼事，上次真是大意了，才會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這麼念頭。
所以這會兒還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心緒千迴百轉，蘇清顏緩緩道：「父皇還容我考慮一下吧。」
這時蘇清顏尚且還想著怎麼樣才能改變楚元濟的想法，誰知道他雖然嘴裡面說著商量，實際心裡早已打好了算盤，根本容不得她說一句不同意。
楚元濟忽然沉下來面色，「自古婚姻大事解釋父母之命，這事就這麼定了！」
「等……」蘇清顏剛想要阻止，突然便覺得自己面前的光影似乎有了重疊的影子，一閃一閃晃得她頭暈，與此同時，她眼前的場景也開始模糊起來。
徹底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楚元濟從上俯視著望下來的那雙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似是沒有盡頭的深淵。
蘇清顏軟下來的身子被太監從身後接住，溫香軟玉滿懷，小太監卻不敢有絲毫的心猿意馬，觸碰著她的那塊皮膚滾燙，面上恭恭敬敬對著楚元濟，「陛下，您看這……」
上首的楚元濟眸間無一絲情緒，隨意地擺手，彷彿這根本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能讓楚家傳宗接代的貨物，「送到沈府吧。」
說完便再也沒有看暈著的蘇清顏。
太監保持著一邊扶著蘇清顏，一邊彎腰的滑稽姿勢應下來，等到出來太極殿才敢有一些自己的情緒，看著蘇清顏精緻的容貌在心裡嘆了口氣，感嘆天家無情。
雖說蘇清顏是被草草通知，直到今日才知道楚元濟想將她嫁給沈棧，沈府卻是一早便得了消息，早於幾日前便開始張羅婚事，到如今滿宅子紅綢迷人眼睛。
因為蘇清顏如今昏迷著，自然不可能親自出來拜堂，於是只能隨便找過來一個與她身形相仿的女子磕了三個頭。
但沈棧對此一無所知，他這會兒尚且還沉浸在能夠與蘇清顏成親的喜悅中無法自拔，甚至招待完賓客回來要進洞房的時候，都站在門口好一陣躊躇，思索著待會兒進去應該以什麼樣的話作為開場白。
想了半天的沈棧在斃掉了眾多的開場白之後，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他好像晾了蘇清顏一個人許久，她一個人在裡面也不知道會不會孤單。
他怎麼就把這個給忘記了呢？真是不應該！沈棧有些懊惱。
索性也不再糾結，只打算橋到船頭自然直，手一抬推門進去了。
進去房間，入目便是大片的紅，以及……橫躺在床上似乎睡的正香的蘇清顏。
方才思慮的問題得到了完美解決，可喜可賀！
——個大頭鬼。
沈棧心中霎時溢滿了失望，但也無法，以他的性格也做不出現在把蘇清顏叫起來這種事，心想她許是累了吧。
他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著一邊用那種溫柔到極致的眼神看向蘇清顏。
她頭上不知為何並沒有蓋紅蓋頭，髮絲上也並未有多少的發簪，她全身上下與這婚房有聯繫的，怕就只剩下她身上蓋著的紅被子了。
蘇清顏閉著眼睛，燭火搖曳，打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將其襯的越發柔和，似乎有些睡不安穩時微微顫動的眼睫毛在她的眼底投射下一片陰影，整個人貓兒般的縮在被子里。
看的沈棧內心亦是柔軟一片。
這是他的妻啊。
沈棧轉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白瓷杯子抵在他的唇上，堪堪掩蓋住他剋制不住的笑意。
畢竟是他曾經想了這麼久的事情，一朝得償所願，平靜是不可能的，最多是隱藏著平靜面孔下的暗流涌動。
一個月前，他下山辦事，卻忽被一個人攔住，說他家主人有請。
沈棧隨著那人去了之後，便看見一位長相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淚花。
幾乎是在那一刻，沈棧便猜到了，這定然便是他姨母口中那個，受傷失憶娶了自己的母親，卻在恢復記憶后一夜消失的男人。
他的親生父親。
忽然寂靜的空間裡面響起少女的一聲不耐的呢喃，「嗯？」
沈棧反應迅速的放下杯子，快步走過來蹲下來，眸子溫柔，「你醒了？要喝水嗎？」
剛剛睜開眼睛，意識尚未完全回籠的蘇清顏思維遲鈍，甚至對沈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都有些思考不及，便已經本能的開口，「要。」
沈棧低頭一笑，方才不自覺緊繃的臉龐也柔和下來，轉身給她拿過來一杯水。
然而剛看著蘇清顏喝完一杯水，沈棧還沒來記得說什麼，便聽見已經恢復清涼嗓音的少女一臉疑惑的看向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棧一愣，這時才注意到坐起來的蘇清顏穿著一件粉色紗裙，便是婚服裡面的裡衣也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心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來一個猜測。
對於這個猜測他不敢確定。
已經把一切都回憶起來的蘇清顏此刻明白過來，想必沈棧便是楚元濟口中說的「良婿」，嘆了一口氣說道，「沈棧，若我說，這婚事不是我同意的，甚至我完全都不知情，你信嗎？」
「而且，你似乎，與以前不一樣了？」
她明亮的眸子望過來，歪著頭眼睛裡面明晃晃的期待險些刺傷了沈棧的眼睛。
沈棧不是什麼三歲小孩，自然知道身為天家女，有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他還是沒有想到，蘇清顏居然都不知情。
他心口隱隱絞痛，方才的一切想法在這瞬間都成了笑話，喉間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堵住，有些說不出話。
蘇清顏只好再次說道，「我也不想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
沈棧忽然打斷她，「我明白。」
他站了起來，轉身出去，「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會解決的，所有的事情都會如你所願。」
沈棧逃也似的離開，根本沒留給蘇清顏說話的機會。
蘇清顏看著那扇門在自己眼前關上，又直直的躺了下去，就想睜著眼睛到天明，畢竟就現在這個混亂的局勢，讓她怎麼睡得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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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夜幕下，一條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塵土飛揚，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深棕色馬匹似乎深知主人的焦急，賣力的交替著自己的四條腿向前飛奔。
馬背之人穿著一身沉重盔甲，冷冷月光照在上面，泛著冷峻的光芒。
一人一馬，幾乎不眠不休，終於是在次日中午趕到了京城。
楚贏舟尚未回來時便收到了手下人的傳信，沈家尋回了小公子，還要娶天家唯一的公主為妻。
得知這件事，他將收尾之事全部交給手下便匆匆回京，然而還是到現在才回來。
楚贏舟紅著眼睛在沈府門口下來，殺伐果決的氣勢令人望而生畏，沈府門口的家丁趕忙上來攔阻，「沒有拜帖不能進來。」
楚贏舟此刻怒氣沖沖，根本顧不上這些，一把推開他們就往裡走，「公主在哪裡？」
有人見勢不妙連忙回去通報，此時管家從裡面出來，小心賠笑，作為沈府的老人，他自然是認識楚贏舟的，而且正因為認識，讓他這笑不免泛著些苦意。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您可是來找公主的？」
楚贏舟停下來，深沉如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她在哪？」
管家連忙說，「公主她此刻不在府上，一早便離開了。」
楚贏舟皺著眉，「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來。」
被他這麼望著，管家絲毫不敢耽擱，「清晨時，公主和公子大吵了一架，公子說……說……」
「說什麼？」楚贏舟越發不耐煩。
管家一閉眼，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說是讓公主滾，隨後公主便離開了。」
他說完便連忙跪了下來，渾身顫抖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然而令他畏懼的聲音還是從頭頂上傳下來，「好啊，既然你們這麼不知死活……」
恰在這時，之前跟在楚贏舟身後的下屬們也紛紛過來了，動作統一的下馬，沉甸甸的盔甲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楚贏舟側過來身子，吩咐道：「去把沈棧給我抓起來。」
下屬們聽到這句話，立刻便往裡面沖，只靠著沈府的家丁護院自然攔不住他們，是以沒一會兒的時間沈棧便被壓了過來。
楚贏舟輕輕瞥了他一眼，丟下了一句，「本宮心愛的女人，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之類的。」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他還是騎著來時的那匹馬，順著方才問出來的蘇清顏離開的方向去了。
他身後的沈棧被楚贏舟的人壓著，嘴角擠出一絲苦笑來，不禁感嘆世事弄人，原來當初在清顏家的那位表哥，竟是皇宮的太子殿下嗎……
另一邊，楚贏舟深知找人急不得，所以沒騎一會兒便翻身下來，牽著馬來來回回觀察著周圍看是否有異。
以他對蘇清顏的了解，自然知道她這時不可能去什麼別的地方，只能是躲在什麼不顯眼的地方，先避避風頭。
楚贏舟眸色沉沉，一點一點掠過自己走過的每一條街。
最終，他停下來，看向了旁邊的那條巷子。
巷子不算深入的地方放著一個不算小的草框，而草框的旁邊赫然露出來一節粉色的紗布。
楚贏舟將手上馬兒的韁繩就近拴住，自己則是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直至那草框近在咫尺，甚至楚贏舟能看見身材嬌小的少女，有些驚慌躲在框子後面，死命地低著頭，似乎這樣就能不被人發現。
楚贏舟心中忽而酸澀起來，帶著無限珍視的嗓音有些沙啞，「顏顏。」
蘇清顏方才聽到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下意識便以為皇帝派過來找她的人，想將自己縮的更小，誰知耳邊忽然傳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忽然一愣之後瞬間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看見居然真的是楚贏舟后眼眶裡迅速積聚起淚水，「你怎麼才來啊……」
楚贏舟心口忽然被人錘了一下，說不出的鈍痛，他快步走過來一把將蘇清顏拉入懷中，「是我錯了。」
感受著懷中的柔軟，嗅著她髮絲上浮動的若有若無的清香，楚贏舟的心才終於落到實處。
還好，他來的不算太遲。
作者有話說:
媽耶終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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