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目無尊長，代為教訓
9.3
「啊——狄嵐沫你真是瘋了！」
狄婷玉疼得跳腳，臉上濕漉漉火辣辣的，感覺像脫了一層皮。
「爹爹，妹妹目無尊長，我代爹爹教訓應該無過吧？」狄嵐沫盯著狄明夜，眼光狡黠如狐。
她哪怕跟林氏叫板，也是有理有序的，哪像狄婷玉這麼沒腦子，連面子工程都不做。
「爹！」狄婷玉委屈至極，還任性地指著狄嵐沫，「她是故意的！」
沒錯，就是故意的啊！
狄明夜面如鍋黑，於情於理，狄嵐沫並沒有錯，只得呵斥狄婷玉，「沒大沒小，你姐教訓的是！」
狄嵐沫福了福身，「爹爹，女兒先行告退。」
林氏技高一籌，還有狄明夜這個靠山，狄婷玉沒腦子，看來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從書房的西廂，足足走了十多分鐘，西廂的院子里，青石板結了冰，幾株臘梅生長得七扭八歪，也沒人來修剪。
比起狄婷玉楓溪苑的景緻，她這西廂文景閣真是落寞得很吶！
「小姐！是小姐嗎？」
屋內聽聞腳步聲的青雀急忙跑出，瞧著自家主子狼狽的樣子，先是一怔，旋即近前攙扶著，滿目心疼，「小姐，您這是去哪了，一身的傷，疼不疼啊？」
青雀今年十四，扎著雙環髻，一身翠綠的女婢衣，臉頰有著明顯的高原紅。
這是她的丫鬟，原主娘親還在人世時買來的，在她身邊伺候十年，情同姐妹。
狄嵐沫寒魄般的眸子柔軟了些許，這是她負傷進將軍府，第一個問她「疼不疼」的人。
「青雀，我沒事，你去給我買一些葯，田七，白芷，梔子，茯苓……」
現在，這將軍府，除了青雀她誰也不信！
入夜裡，青雀鋪好了床，點燃了燭台，便有人敲門，「狄大小姐，我是太醫院的，將軍叫我來為您診治，請問方便與否？」
「請。」
狄嵐沫的生物鐘距離睡覺還早著呢，這會兒坐在美人靠，翻動著屋裡的書籍。
張太醫是個中年男子，嬉皮笑臉，長著一副諂媚像，粗略地為她診脈后寫下藥方，「大小姐按照老臣開的葯，一日三次服用，這外敷的藥膏，兩個時辰塗抹一次，十天半月自能痊癒。」
狄嵐沫稍稍瞟了眼，吩咐青雀道，「張太醫不辭辛苦前來，請大人喝二兩小酒。」
青雀取了銀子塞給太醫，送到門口轍回來，「小姐，不是已經買過葯了么？怎麼還破費？」
狄嵐沫夾著藥方，笑了，「遠道而來，我們不能失了禮數，更不要浪費別人的煞費苦心。」
藥方乍一看沒有任何端倪，但這張太醫給的外敷藥膏就大有文章了，味道清香，隱隱夾雜著一絲異味，如果她鼻子沒毛病的話，應該是水蛭血。
兩個時辰塗抹一次，不肖幾天，她的傷口不但不會見好，反而會化膿潰爛……
她記得，再過幾日就是臘八宮宴，她與秦王初次會見，府中的某些人，哪沉得住氣啊？
不過……這藥膏不適合再拿去當罪證，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誣賴她栽贓！
此時，將軍府的翠雨軒，狄明夜來回在房中踱步，滄桑的面容愁眉不展，「要我說多少遍，她要給自然會給，你何必痛下殺手？」
林氏坐在床榻邊沿，冷哼了聲，「說得輕巧，她眼見著就要嫁給秦王，皇上不就是想看你的態度么？在她出嫁前將鳳鈴印上呈，若沒有，別說你這將軍，就是整個將軍府也得跟著遭殃！」
狄明夜怎能不知，但長長嘆了一口氣，「鳳鈴印只是傳言……」
「眾口鑠金，要是沒有鳳鈴印，她必死無疑！」林氏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眸光陰毒，有鳳鈴印她也斷然不會交於皇家，歸根究底，狄嵐沫的命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
——
「阿嚏——」
西廂，狄嵐沫打了噴嚏，坐在銅鏡前繼續花著妝容。
「小姐，這夜半三更的，你這是……」青雀欲言又止，畫妝也就不說了，可是小姐畫的這是什麼，原本光潔無暇的臉布滿大小不一的紅點。
銅鏡里，女子黑眉如黛，眉目清靈，可是皮膚滿是疙瘩，讓人不忍直視。
「給想看的人看。」狄嵐沫揚起嘴角，既然想害她，那就順水推舟。
青雀不明就裡，小姐這次回來，好像變了不少，但是哪裡變了，她又說不上來。
臘八眼瞧著就到，這天清晨，京城飄起了細碎如鹽的白雪，青雀一早給狄嵐沫準備了帶絨的嫩黃褂子，墜地的長裙，若非她的臉實在難看，這身裝扮盡顯精神氣，必然大放異彩。
「哎，小姐，您這樣，秦王若是見了……該如何是好？」青雀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說是臘八宮宴，天下誰不知，這是自家小姐和秦王指婚宴？
「無礙。」
狄嵐沫換上了衣裳，推門而出，小雪飄零，片片落在她發間。
「哎喲，這誰啊？姐姐，惡毒的事做多了遭報應了嗎？」府門前，狄婷玉看著狄嵐沫這副尊容，忍不住捧腹大笑。
比起那日，狄嵐沫的臉更「嚴重」了，紅點，膿包，活脫脫一個醜八怪。
狄嵐沫不語，就讓狄婷玉先逞口舌之快，往後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林氏一襲暗金色綉牡丹的袍子，端莊高雅與身穿官府的狄明夜攜手同出，兩人氣場強大，林氏斜斜地瞥了眼狄嵐沫，「你是要嚇唬誰，我看，還是不要赴宴了。」
「真是胡鬧，秦王見你這般，這樁親事如何是好？」狄明夜幫腔，兩人意見一致，臘八宴，她不去了正好。
狄嵐沫聳了聳肩，「發青春痘怎麼了？又不是好不了，我若不去，豈不是落人口舌，說我們將軍府不將與秦王的親事放在心上？」
還不等狄明夜有所表示，狄嵐沫欠了欠身在青雀的攙扶下進了馬車，「不勞父親掛心，女兒自有分寸。」
千方百計讓她出醜，就看看今天誰顏面掃地！
秦王是什麼人，原主的記憶里是個模糊的概念，只傳言他十二歲領兵打仗，立下赫赫戰功，為人孤僻，不近女色。
他乃是先皇的第七子，當今聖上也就是秦王的皇兄，眼看自家弟弟二十二有餘還未娶妻，便自作主張地牽線了將軍府。
看似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但狄嵐沫卻不這麼想，為什麼會有人阻撓這樁親事，不惜要她性命？這其中緣由有待探究！
不過，她可沒打算這麼早就嫁人為婦，而且還是在古代三妻四妾稀疏平常的背景下！
等擺平了將軍府，她要步步為營，自己站穩腳跟，先賺錢再說！
從將軍府到皇宮，馬車顛簸，偏殿休息了約莫半日，天色漸晚才有宮娥前來請。
御花園，下過一整天的雪，銀裝素裹，長亭內，花燈映天。
狄嵐沫「乖巧」地跟在狄明夜和林氏身後，頂著一張堪比「天花」的臉毫無自覺，敏銳的目光四下打量。
「那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么？」
「怎會如此醜陋，不是說京城雙絕的兩姐妹么？」
閑言碎語入耳，狄嵐沫全然不介意，倒是狄婷玉偷笑，走起路來愈發風姿綽綽，恨不得當眾展屏。
狄嵐沫心底冷笑，手裡一枚小石子輕輕彈出。
「哎呀！」
狄婷玉腳踝吃疼，驀然滑倒，摔了個大馬趴。
搞笑，原主這個妹妹就是被她玩弄的貨色。
狄婷玉吃了一口的雪，發簪歪了，整張臉都是雪茬子，抬起頭正撞進狄嵐沫噙笑的眸子里，當即惱怒，「狄嵐沫，你乾的好事對不對！」
狄嵐沫攤手，「跟我有什麼關係？」
暗算這種事，事後承認的是傻X吧？
狄婷玉氣得發抖，就要大鬧一通，男子如玉的手探來，「姑娘，沒事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幾分熟悉，狄嵐沫打了個哆嗦，側目而去，就見紫金衣袍的男子，稜角分明的臉，鳳目沉涼。
是他？
狄嵐沫怎麼也沒想到，溫泉一別還能與之重逢，她還深刻記得離開的時候，自稱是他「爹爹」，還黑了二十兩銀子！
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狄婷玉氣焰瞬間掐滅，取而代之的是嬌羞溫軟，搭著男子的手糯聲道，「民女見過秦王殿下。」
「噗——」
狄嵐沫忍不住笑了，這貨就是她未婚夫？
楚致炎餘光掃去，身邊的女子面容凹凸不平，笑起來捂著嘴，第一感官不大友好。
「殿下莫見怪，這便是民女的姐姐，容顏……不敢恭維。」狄婷玉羞羞噠介紹，卻故意黑狄嵐沫一把。
楚致炎薄唇抿了抿，不語，謙謙有禮地往長亭內走去，那女人身形頗為熟悉，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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