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會賺錢
5.33
東臨鎮。
新月如鉤，萬籟俱寂，馬車緩緩停下。
下了馬，蘇小柳抬頭看向寬敞繁華的門檐，驚訝地張了張嘴巴。
司徒千月走過來，蘇小柳回過頭看向他說道：「你們家這麼大，為何還要搬到舊廟去住？」
司徒千月看了她一眼，斂眸輕笑道：「討債的人多了，自是要躲債了。」
蘇小柳沒有說話，她走到門口，伸手撥了撥小巧的門鎖，回頭說道：「這門怎麼開？」
司徒千月輕笑，走到門口，拔下頭上銀簪，對著鎖孔輕輕一轉，「啪」地一聲，門鎖打開。
蘇小柳看得有些發愣，心裡暗暗慶幸之前沒有讓他把這根銀簪當掉，要不然家門都進不去了。
這座府很久沒人來了，推開沉重的朱門，掩面撲來一股灰塵，清冷的月光灑滿庭院，司徒千月轉身關上門，與蘇小柳一同向里走去。
偌大的庭院如今十分蕭條，假山下的蓮池也已渾成一潭，腳下落葉滿地，已經看不見昔日的繁華。
推開堂廳的門，蘇小柳輕慢地走到桌子前，從懷裡掏出火摺子，對著放置了許久的燭燈打了好幾下，最後一次終於將蠟燭點亮。端起燭台，黑暗的屋子瞬間被昏昏的燭光照亮。
堂廳里沒有值錢的東西，放眼望去只有幾把桌椅。但對蘇小柳來說，能有桌椅已經是她意料之外了。
「這椅子挺好，帶幾把回去。還有這張桌子，木質好，不容易朽，也帶回去……」
忙活了好一陣，蘇小柳拖著一張木床走到院子中央。
她回頭看向滿身都扛著東西的司徒千月，放下木床，拍了拍身上的灰，說：「就搬這些吧，省了買的銀子。」
司徒千月看向放在中央的那張木床，抬頭看向伸手扇風的蘇小柳，不禁苦笑道：「娘子，帶不了這麼多的。」
蘇小柳愣了愣，低頭看向木床，有些不舍也有些猶豫。
「那下次再回來搬，這次就搬幾張桌椅。」半晌，她一臉決然地轉身向門外走去。
司徒千月彎起嘴角，拖著滿身的桌椅跟在她的身後亦亦趨地跟著。
走出大門的那一霎，蘇小柳忽然瞪大了杏眸……
「車夫呢？」
眼前除了一片空地，別說是馬車，就連人影都沒一個。
跟上來的司徒千月看了一眼門外空地，眉頭輕蹙。
那馬夫估計是心有餘悸，趁著他們進去的空隙，調頭跑了……
油燈昏昏，人影晃動。
蘇小柳和司徒千月並排坐在牆邊，蘇小柳怔怔地望著眼前燈台。
「你要是有點錢該多好。」蘇小柳輕嘆一聲，雙手環住膝蓋，長睫斂下。
司徒千月側著頭看向她，在聽到她的話后微微一愣，隨後淺笑道：「我不會賺錢。」
蘇小柳轉頭看向他，道：「你有武功，可以幫別人辦事賺點銀兩。」
「有人要雇我做殺手。」司徒千月笑道。
「那還是算了吧。」蘇小柳抽了抽嘴角，轉回頭，抬頭看向頭頂。「我以前被休過三次，但他們每個人都比你厲害，至少有頭腦。」
「我傻。」司徒千月墨眸含笑看著她。
蘇小柳皺了皺眉，糾正道：「你不傻。」他非但不傻，反而很聰明。她輕嘆，又道，「你是懶。」
「一樣。」司徒千月彎了彎唇，調皮輕道。
「不一樣。」蘇小柳又說。
對視幾秒，須臾，蘇小柳無力地靠在牆上，春天初暖乍寒，夜總是有些冷。她伸手抱住雙臂，闔上雙目。
「先睡吧，我還藏了一些銅板在衣服里，明天再想辦法攔輛馬車把東西帶回去。」
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傳來，身體忽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圈住。
蘇小柳睜開眼睛，入眼便看見一雙含笑的迷人墨眸。
「這樣就不冷了。」司徒千月輕笑道。
蘇小柳本想掙脫，但一瞬間確實很暖和，乏意上身，蘇小柳懶得再說什麼，索性閉上眼睛。
司徒千月靜靜地盯著她靜謐的臉看，含笑的眸子忽然閃過一絲清醒。
一人一夜無夢，一人一夜未眠。
夜已深，明火輕晃。
朱門被人輕輕推開，隨後走進一個身穿白衣頭戴高帽的清秀男子。
「煢雪先生，向世人展出金玉樹真的沒有關係嗎？」清秀男子走上前，畢恭畢敬道。
錦帷后欹側倚著一人，一身綉著文絡的華美紫袍拖曳在地上，一張美得幾近透明的臉在燭光下顯得十分蒼白，一雙眸子緩緩睜開，一頭隨意披散而下的墨發滑落在身前。
他輕動嘴角，柔聲道：「無妨，就讓盟主去吧。」
清秀男子欲言又止，半晌，抬手道：「可是煢雪先生，一旦金玉樹亮出來，孤家必然要被很多事牽扯進去，有至寶必然有竊心，萬一……」
「每次的江湖平山大會都會展出一樣寶物，就算這次輪不到我孤家，下一次也難免不會是我們，這次是我們了，別人就少了麻煩。」
月華迤邐，那張絕美的臉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清秀男子搖了搖頭，低嘆一聲：「煢雪先生，你就是太好心了，在江湖上仁慈的人永遠都是被害者，盟主定是也抓住了你的這一點才找到我們孤家的……」
孤容雪聞聲輕皺眉頭，低斥一聲：「文童。」
清秀男子頓時止住不停埋怨的話，眼中依舊忿忿不平。
孤容雪伸手將五指插進發中，冰涼的觸感從額頭處傳來，他輕輕閉上眼睛。
「孤家，本就是江湖上的一枚棋子，誰動得起就動……」
蘇小柳叉著腰看著煥然一新的舊廟，滿臉高興的神色。
她回頭看向司徒千月，得意道：「現在好多了吧。」她剛來的時候這裡簡直比乞丐住的還破舊，如今桌椅齊全，地上的亂草也被收拾乾淨，每一處都是她辛辛苦苦打掃出來的。
手忽然被人拉過，蘇小柳愣怔地看過去。
「娘子，疼嗎？」司徒千月低頭看向她沾滿灰塵的手，墨眸流轉著動人光澤，輕道。
蘇小柳抿了抿唇，抽回手，她吶吶道：「沒事的。」
她以前在蘇家的時候從沒做過這些粗活，十指永遠都是細嫩的。自從嫁給了第一窮人，很多事情她都在經歷，她也漸漸學著適應這些以前覺得很苦累的生活。
「如果你有錢就好了，咱們就用不著這麼累了。」蘇小柳嘆了一口氣。
司徒千月盯著她看，笑道：「娘子覺得跟著我累么？」
蘇小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累。」
司徒千月沉默不語，半晌，他抿了抿唇，輕道：「我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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