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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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被賣

  沈鈺寧是在薛家祖母膝前長大,因此她被送回沈家坡之前,祖母偷偷塞了一包碎銀子給她,裡頭還有張百兩的銀票。不過她不敢讓旁人發覺了,尋了安全的地兒,將碎銀收好,銀票則縫進貼身裡衣的包邊里。

  沈家坡那些個親人,初時倒是和善,沒幾天發現這少女手上不過百餘文銀錢,就一個個露出本來的面目,不再理會她了。

  沈鈺寧剛來的時候,是家徒四壁,她準備的兩百文,買了米面便沒剩多少。如今半個月過去了,她若還想不到掙銀錢的營生,怕是得把薛家祖母給的銀錢,再弄一點出來才能過日子。

  可如果是這樣,定會叫沈家那些人知曉她手中還有銀錢,到時候怕是會對她們姑侄不利。

  沈鈺寧情緒不佳,悶悶的往家裡走。已至夏末,家裡吃食剩不了多少,而且連個厚點的被褥衣裳都沒有,待得天冷,她們豈不是要活活凍死?

  才走到沈家坡前頭一座小橋處,便聽見溪邊有嘈雜的聲音。沈鈺寧抬頭看了看,見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那兒起鬨,約莫有十來個。

  旁的她不太認識,但最外頭那個與元寶差不多大的孩子,她認得,是隔房四叔家的幺兒。

  幺兒擠不進去,只抹了鼻涕,鼓掌歡呼:「打死他,打死他,往死里打……」

  沈鈺寧心中一個咯噔,要說整個沈家坡,孩子們全都是放養的模式,一個個欺軟怕硬得很,而如今那個最軟弱的,可不就是她家的元寶?

  她不喜歡元寶是真的,但到底她侄女,且如今元寶,就剩她這麼一個親人,她不護著些,元寶連條活路都沒。

  她拔腿跑上前,厲聲喝道:「你們在幹嘛?」

  半大的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原本聽著有大人的聲音,似驚著了都想要跑。待看到是沈鈺寧,便紛紛停下來,沖著沈鈺寧做鬼臉的做鬼臉,豎中指的豎中指。

  家裡的大人都說了,這個新來的漂亮姑姑是壞人,他們可不必怕。

  只聽一個大點的孩子嚷著:「她是村口懶金貴家裡的,我娘說她家沒一個好東西。」

  另一個附和著:「不錯,她家沒男丁,元寶挨了打也沒人管,她也一樣,我們人多,一起上!」

  沈鈺寧一雙眼冷冷掃了二人一眼:「噢,是嗎?動手傷人若扭送官府,將依著傷者的情況處以定量的杖刑。剛剛你們的意思,是經常打元寶咯?」

  在場的孩子,到底都是孩子,哪一個沒打過元寶?一時被沈鈺寧給唬住,兜自白了臉往後退。

  大點的那個雖然心裡虛,但覺得沈鈺寧不過是嚇唬他們,便梗著脖子嚷道:「你胡說什麼……元寶……元寶不是好端端的嗎?哪有什麼傷?」

  沈鈺寧往地上瞟一眼,地上的人不是元寶,而是一個滿身臟污,十歲出頭的男孩,衣裳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露出的胳膊上還有被那群孩子毆打后的血痕與青紫,頭髮亂蓬蓬的,有唾沫黏在上面,瞧起來髒得不行。

  「元寶身上的傷,大概是不會讓你們受多少杖刑。但是他呢?剛剛,我可是看著你們動手打他,嘖嘖,傷得這樣重,怕是一仗兩杖的行刑,遠遠不夠呢。」

  當下便有幾個膽小的「哇」的一聲哭起來,甚至兩個機靈的轉身一溜煙,衝到草垛後面就不見了。

  大孩子站在最前面,有心想跑,被身後幾個小的堵住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嚷嚷:「他,他不過是乞兒……乞兒有什麼要緊的?」

  沈鈺寧輕笑:「刑法面前每個人都是一樣,難道你們不曾聽過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天子都不能胡亂傷人,何況是你們。」

  她瞧著戰戰兢兢的孩子們,今天抑鬱的心情倒是稍稍好些,一邊說著話,一邊掀掀袖子往前走,彷彿是立刻就要將他們抓去衙門一般。

  那些個孩子被這麼嚇唬一通,之前的兇狠早已不見了,見她要來抓人,只相護推搡著全都跑光了。

  地上的男孩原本是抱著頭閉著眼,聽得周圍動靜小了,才睜開眼,看著面前救他的女人,也不知道道謝,只呆呆傻傻的看著她。

  沈鈺寧倒是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元寶。元寶才五歲,又是個女孩兒,怕是扛不住那群孩子這麼一頓揍。

  不過見著這男孩著實可憐,沈鈺寧也不忍心扔下他就走。便將懷中包裹放下,扶著男孩去溪邊,就著水給他擦洗一番,沒有巾子,只取了那賣不出的綉帕給他用,復又拿了一個饃饃遞給他。

  待給男孩收拾妥當,沈鈺寧決定回去,一回頭,就看見元寶立在身後,一眨不眨,盯著男孩手中的饃饃。

  沈鈺寧知道元寶護食,怕她去搶男孩的饃饃,連忙將包裹里另一隻饃饃拿出來遞給元寶。

  元寶接過饃饃,便不再看男孩。跟在沈鈺寧後頭,一起回了家。

  第二日,沈鈺寧又埋頭綉了一日的花,做好了一個騰雲吉祥的荷包。這樣的荷包寓意好,還能放些零錢,適合年輕的兒郎,若女郎要佩戴,也顯得英氣十足。

  傍晚去鎮上的途中,沈鈺寧想著,從前在薛家的時候,可不敢隨意給男兒做荷包,唯恐毀了自己的清譽,給家族蒙羞。如今做這閑散的綉娘,倒沒有絲毫的講究。

  對民間窮苦人家來說,銀錢比名聲要緊多了。

  原以為今日的荷包,定然萬無一失,沒想到那掌柜見沈鈺寧過來,立刻轉身進了裡間,門口的夥計攔著沈鈺寧,只說近日不接外頭綉娘的活計,讓她另尋他出。

  沈鈺寧昨日來,這掌柜明明不是這麼說的,聽了這話當然是不依,急切推開那夥計便上前道:「掌柜的,麻煩您先看看我的綉活再做決定吧,我只是想糊口,並非是那等漫天要價的人,緣何要將我拒之門外?」

  掌柜躲不及,被她一把拉住,手裡也多了個荷包。

  那荷包布料普通,但少女手法與綉活都是極好的,若放在鋪子上賣,一定很受歡迎。

  他為難的將荷包塞回少女的手中,四下看看方嘆了口氣,小聲道:「姑娘莫要費心思了,你這綉活就算再好,我也是不會接的。」

  沈鈺寧茫然問:「這是為何?」

  掌柜說道:「年初你們沈家坡出事兒的時候,就有貴人說了,你們沈家坡都是刁民。這貴人們都說了這樣的話,我們哪裡還敢用沈家的人?莫說你,沈家坡好幾個在鎮上做工的,都被辭工了呢。」

  沈鈺寧徹底的呆住了,等回過神,已經被掌柜的推出門來。

  難怪沈家坡的孩子們對元寶是那麼個態度,難怪那些個叔伯嬸子們總是橫眉冷對。畢竟她家的事情,叫大傢伙兒失了營生。

  沈鈺寧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元寶蹲在橋邊眼巴巴的舔著嘴唇,大抵是見著昨日她帶了饃饃,以為今日她也會帶東西回吧。

  只是她什麼都沒買,等進了灶房一瞧,米缸裡頭的糙米,亦是所剩無多了。

  沈鈺寧再忍不住,蹲下身子捂著臉痛哭起來。哭她錦衣玉食風光無限的日子再回不來,也哭她將來不知該何去何從。

  被薛家趕出來的時候,她還暗自咬牙,覺得只要自己足夠堅強,在哪裡生活,都是一樣的。

  可來到沈家坡不足兩旬,她才發現,原來過日子是這樣的艱難。

  因著沒了盼頭,第二日沈鈺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早飯也沒做,到不知元寶是吃的什麼,反正已經不見人影了。

  待她梳洗完畢,進了灶房打算做今日午飯時,便聽著外頭有人喊:「寧丫頭,快出來!」

  沈鈺寧一愣,探出頭便見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從那坍塌的院牆處跨進來。她依稀記著剛來的時候認過人,這人是隔房的哪位兄長家的媳婦,她該喊細嫂。

  細嫂上前拽了把沈鈺寧:「你二嬸帶著人牙過來,要把你賣掉呢。」

  這個二嬸,可不是前幾日帶著孩子來要打元寶的那個隔房的二嬸子,這個二嬸是沈鈺寧的親二嬸田氏。

  沈鈺寧剛來的時候,就是田氏將元寶丟回來的,當時的元寶瘦得跟個猴兒一般,臉上身上臟污得不行,手上全都是繭子與傷痕。只看當時元寶那個樣兒,就知田氏不是什麼好東西。

  細嫂不知是熱心腸,還是樂得看戲,嘰嘰喳喳說著:「本來是要賣了元寶的,但是不曉得誰說是那麼小的孩子賣不得,便打起你的主意來了。嘖嘖嘖……」

  她把沈鈺寧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頗有些玩味的砸吧了下嘴巴。果真是在侯府里養大的姑娘,尋常女孩兒哪有這樣一頭烏髮,哪有這樣水嫩嫩的肌膚?還是這陣子養糟了些,剛來的時候,好看得就不像個真人。

  細嫂眼瞅著沈鈺寧沒反應,以為她是不懂那人牙是幹嘛的,連忙又拽他一把:「你可快些想法子吧,你二嬸那心腸可比你兄嫂黑多了,你兄當時賣小柔,好歹是讓她去有錢人家做丫鬟。你二嬸帶來的人牙不是什麼好人,是要將你賣到那種地兒的呀!」

  說話間,便聽得外頭傳來幾聲呼喝:「沈鈺寧,沈鈺寧給我把門開開!」

  是田氏的聲音。

  旁邊還有胖嬸子高聲嚷著:「哎呦二姐呀你是不知道,那丫頭伶牙俐齒得很,上回還拿什麼大齊律令堵我的話。回頭定是要拿那些來說嘴,要說你沒資格賣她呢!」

  田氏皮笑肉不笑冷哼兩聲:「她爹娘哥哥做了惡事,連累了咱們一族的人,她倒有臉將侯府的東西拿出來說?賣不賣得不是她一個丫頭片子說了算的,她爹娘沒了,哥哥不在,自然由我這個親嬸娘說了算的。」

  沈鈺寧一回頭,細嫂已經閃身,從坍塌的院牆處跑沒了影。而外面那些人,也陸陸續續,從這處鑽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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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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