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遇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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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遇玄之

  沈鈺寧自然不會輕易跟著新來的哥哥離家,但見二哥為難的模樣,不免詳細的問了一番方知實情。

  原來沈富貴見家中無錢無吃食,是打算去討要一點田地再將那菜園子重新辟開。奈何族中與二叔家來回踢皮球,最後一口咬定等沈富貴將戶頭弄回來之後,再行打算才行。

  而那沈富貴的新家是雖說也是在陵城,但陵城甚大,新家所處的鄖縣與沈家坡所處的茂合縣一個南一個北,他這一路找回來都花了十數日的功夫。如今由族中往上遞更改戶帖的名單,一層一層送上去,到了鄖縣再一層一層送下去,哪怕途中都是快馬加鞭,最少也得月余時辰。

  沈鈺寧聽到這裡,猶豫著笑道:「如此,我們便等一等便是,到底這裡才是二哥的家,二哥回來是尋親,又怎好一回來馬上拖家帶口,一起去叨擾你那養父家裡頭?至於族中,二哥不必擔心,從前是他們是欺負我與元寶都是女兒家,如今二哥在家,他們自不敢欺負過分,也不會不給我們吃喝……」

  不過二叔那家人不可信,她還是琢磨著尋個合適的機會,拿個數百文出來,只偷偷告訴二哥一人。

  但沈富貴面露難色,訥訥許久才又道:「那個……其實養父那邊家中無子,拿我當親兒子,且將女兒許給了我,我也不能不顧這麼多年的養恩親情。」

  沈鈺寧這便瞭然了,估摸著原本二哥回來尋親,是打算安頓好,再去將那邊的妻室帶回來。如今起了變故,便索性將她們帶走了。

  這樣也好,總比在這裡,她日日想著如何防備族人的好。

  她也沒注意沈富貴為難的模樣,只當他是怕她們捨不得離開老家,便勸慰:「如今二哥回來,我與元寶也有了依靠,自然是二哥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至於這裡……二哥也知我不是這裡長大的,也沒什麼留戀不留戀的。」

  沈富貴只覺得面前的妹妹,倒比他記憶中的小柔懂事得多,又想起她的身世,當下覺得心疼不已,深恨自己親爹娘犯下這等錯事,叫鈺寧一個小姑娘承受這樣多。

  不過,沈鈺寧與元寶的戶帖遷不走,沈富貴與族中說的意思是,他那邊的養恩不能不報,先帶著妹妹與侄女過去投奔,等大哥流放歸來,他再將妹妹與侄女送回來。

  於是一家三口,就這麼啟程了。

  這沈富貴到底是在外人家裡頭呆久了,最會察言觀色體貼人。對元寶這個粗糙的丫頭尚好,瞧著沈鈺寧這個精緻貌美的妹妹,卻頗有些捧在手裡怕化了的感覺,出門便琢磨著去尋個板車,不叫她長途跋涉,傷了腿腳。

  但手中的銅板只那麼些,買了點路上帶的乾糧,已經是一絲都不剩了。

  沈鈺寧擺擺手:「二哥真是的,如今我是沈家鈺寧,可不是從前那個千金小姐,哪裡就那般金貴了呢?你莫要擔心我,我跟得上。」

  只是出門在外,未免招惹了是非,她特意用泥糊了臉,束髮做了男兒打扮,一通折騰下來,倒像是三個小子一同趕路,便也絲毫不惹眼了。

  至於晚上,索性這時候天氣不涼,尋個長亭破廟,把薄褥子往身上一披,將就將就也就過去了。

  出了曹集鎮,又走了一天功夫,在茂合縣城外頭的長亭又歇了一晚,沈富貴才遞了通關碟,進了縣城。

  元寶是頭一回來縣城,小孩子特別好奇,一雙眼骨碌碌轉動,沒一會兒就鑽不見了。

  縣城人多,沈鈺寧急得焦頭爛額,連忙催促二哥趕緊去尋。著急下來,在一個許多百姓圍成的圈子裡頭,抓住亂跑的小丫頭。

  沈鈺寧氣急敗壞,牽起元寶的手,輕輕的打了兩下手板:「還掙不掙開叔叔的手了?」

  她捨不得下手,如同撓痒痒一般,元寶自然不怕,反而是指著圈裡說:「那裡有張紙,好多人在念呢。」

  沈鈺寧下意識往那圈中看去,人多擠來擠去,只依稀瞧著跪著個人,面前鋪著一張紙。

  周圍有人嘖嘖:「這人賣身替父治病,卻是個有孝心的。但是這地兒選得不對,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有人需得這樣半大的小子?」

  「說是他從鎮上拖著他爹一路來到縣城,就是為了尋到可以賣他的人。」

  「嘖嘖,可憐可憐吶!」

  有人說話,也有人走動,空隙見沈鈺寧看清那少年的臉,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孩子,正是前日在她家門口,替她趕走人牙的那個乞丐。

  沈鈺寧立刻站起來,走到少年面前,確認了少年的眉目,是那乞丐沒錯。再低頭去看地上陳情的紙,果真是為替父治病,不得已賣身。

  沈富貴將元寶抱起,拍拍沈鈺寧的肩膀:「小弟,我們得趕路了。」

  沈鈺寧回頭看著二哥,指著乞丐說道:「二哥,我要買他。」

  等沈鈺寧掏出銀錢,遞到乞丐的面前,那乞丐連頭也沒抬,用力磕了三個響頭:「主子,從今往後我便是您的奴,只是現下,奴要請人去醫父親,還請主子等奴!」

  他再抬頭,瞧見沈鈺寧的模樣,不由得愣住了,下意識喊:「是你。」

  沈鈺寧也不含糊,不想耽擱他救父的時辰,連聲點頭:「是,你且快些去給你父親請大夫吧。」

  只是等乞丐拉扯著大夫飛快跑到破廟裡頭的時候,哪裡還有那病重父親半絲身影?

  乞丐茫然將破廟裡裡外外找了一通,沒找到人,登時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大夫抹了一把汗,氣喘吁吁將診金塞到乞丐手中,只說瞧他可憐,不收這辛苦費,便也告辭離去。

  沈鈺寧瞧見情況不對,進了破廟仔細瞧看一番,這才見著那稻草鋪就的簡易床裡頭,放著一張紙。

  上面寫的意思大概是,他年邁身子不好,留在身邊是個拖累,便自尋了去路。叫兒子莫要擔心他,好生尋個地方做活,養活自己便是。

  乞丐瞧見那紙上的話,更是悲從中來,一下子竟然厥倒過去。

  沈富貴不得不將乞丐搬到草鋪上,沈鈺寧瞧著這裡有簡易的鍋碗,便燒了熱水給乞丐喂下,總算是讓乞丐緩了過來。

  沈鈺寧嘆道:「你父親一片慈父之心,若你至此一蹶不振,豈不是讓他一腔打算付諸東流?」

  乞丐這會兒回過神,起身沖著沈鈺寧又磕了頭,被沈鈺寧給攔住。他從懷中取出銀錢遞上去:「雖然已經不用了,但我說過的話算是,從今往後,我便是您的奴。」

  沈鈺寧接過錢,連連搖手:「休要胡說,我觀你父親與你的字,便知你們只是一時沒落,想來是胸有溝壑之人,又豈能隨意稱奴?你父親寧可遠走,也不願你賣身為奴,自有他的道理,往後這話,不可再說。」

  乞丐抬頭看她,眼神堅定:「之前是姐姐救我,如今姐姐又救了我第二回。姐姐既然不願讓我做奴,那從今往後我就是姐姐的親弟弟。」

  沈鈺寧猶豫片刻,覺得這孩子可憐得緊,便抬頭去看二哥,遵循他的意見。

  沈富貴也大致弄清楚,覺得這孩子與自家妹妹有緣,又私下琢磨,若回去大樹庄,恐護不住妹妹與侄女,有這個半大小子在,他也能放心些。

  便勸妹妹:「若你不要他,他大概還是要做乞丐的,不如你留下他,我瞧著他也能幹,往後幹活做什麼都是個好把式。」

  沈鈺寧看著乞丐亮晶晶的臉,點頭默許,又問:「你叫什麼?你家裡除了父親,便沒有旁的家人了嗎?」

  乞丐微微低下頭,不去看沈鈺寧的眼睛:「我叫玄之,從小沒了家人,是父親收養我的,後來父親家裡遭到巨變,只剩我們二人逃難出來,也再沒其他親人了。」

  沈鈺寧心道,原來玄之與他父親並非親生父子,但他二人之情感卻比尋常人家親生的還要真誠些。又想他那位父親從前的家族門楣,大抵是不俗的,只可惜世事無常。

  當下更覺,玄之的身世凄苦,與她竟有些類似,她的家人,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的,都已經不像是家人了。

  因為今日拿了錢出來,叫二哥瞧見了,沈鈺寧索性與二哥坦白,只說其實從前薛家祖母還留了些銀錢給她,但在沈家坡的時候,她怕惹了是非,便將銀錢都藏起來了。

  沈富貴愣神許久,倒是沒糾結錢不錢的,反而問了句:「你從前那家的祖母,待你很是不錯吧。」

  沈鈺寧眼神頗有些落寞:「我自幼在祖母膝下長大……其實薛家一直待我都好,哪怕出了這樣的事情,祖母還是偷偷給了銀錢,堂兄還請了人,一路將我護送回沈家坡。是我與他們無緣,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定要好生報答他們。」

  沈富貴哈哈笑起來,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覺得她是說稚氣話。薛家與他們沈家,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妹妹若是去報答,只怕人家還以為她是去打秋風呢。

  只是,妹妹在薛家那樣的人家金尊玉貴長大,回來遇到沈家那樣的族人,該是有多傷心啊。

  想到這裡,沈富貴又低聲問:「鈺寧回來,大概很不習慣吧?」

  沈鈺寧一愣,知道二哥的意思,仰頭笑道:「從前當然有些不習慣,但好在,二哥回來了。」

  沈富貴心裡一股暖流,血脈親情不能變,他鎮重的點點頭:「鈺寧放心,二哥一定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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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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