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砸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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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砸雞蛋?

  如今的沈鈺寧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論起來,張家宅子雖然也是破破舊舊的,但收拾得乾淨,傢具什麼一應俱全,可比沈家坡那個啥都沒有的屋子強多了。

  頭一日是下了一塊門板給玄之做床,第二日張老漢與沈富貴上山砍樹,一天時辰就做好了一架小床,喜得玄之直樂呵。

  沈鈺寧已經將帶來的幾塊絹布拿出來,開始重新綉制絹帕荷包一類的東西。

  張蓉在一旁瞪眼瞧著,有心想要伸手去摸,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將那精緻的布匹給划壞了。待得瞧見絹帕上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與蝴蝶,張蓉只覺得嘆為觀止。

  「從前去趕集時也見過那精細之物,我還想著,若將來有了余錢,也能買塊絹子掛個荷包什麼的,後來即便略有餘錢,到底也只想攢著留給將來的孩兒……」

  沈鈺寧綉完了,將那絹帕遞給她:「嫂嫂不用等將來,這一塊就是給你的。」

  張蓉受寵若驚,見那粉色的絲帕還被沈鈺寧細心包好了邊,她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我平日粗活做慣的,哪裡用得上這個,平日便是要用,隨便拿塊抹布便好。鈺寧你辛苦綉制一天,這是可以拿出去掙銀錢的,給我作甚。」

  沈鈺寧眉眼彎彎:「我本來就是打算送給嫂嫂的,嫂嫂你看這芙蓉花,正是你的名字呢。」

  張蓉只讓沈鈺寧將帕子放在桌上,起身用洗衣的皂角洗了手,還從箱子里翻出一枚小小的蛤蜊油擦了手,仔細瞧著手上沒有毛刺,才將帕子接過來,咧嘴笑開了。

  沈鈺寧挨她近一點問:「嫂嫂覺得,我若是綉這個出去賣,能賣得出去嗎?」

  張蓉盯著帕子上面如真的花真的蝶一般,點點頭,想一想又搖搖頭:「這個太金貴了,我們錫田鎮是周圍最窮的鎮子,往年可沒有人捨得買這種東西。即便這兩年情況好多了,但估摸著沒多少人會買吧。」

  倒不是她要去打消小姑子的信心,實在是這絹絲帕子荷包一類的東西,不是農家女兒該用的。

  沈鈺寧聽到這裡,轉身拿出從前制的那個荷包,遞給她:「那嫂嫂幫我看看,這個賣得出去嗎?」

  張蓉捧在手心細細一看,驚訝的看著沈鈺寧:「那種絹絲帕子賣不出去了,但這種普通布做的綉品,一定是能賣的。鈺寧,你的手藝可真好啊。」

  沈鈺寧也不解釋,抿唇微笑:「能賣出去就好,我明日再綉一塊普通的,讓哥哥陪我去鎮上尋個布行試試。」

  張蓉越看這個小姑,心中越是好奇。她從沒見過這樣柔美的女子,舉手投足間彷彿被刻畫過的,連笑起來也從沒見她露過牙齒。

  這樣想著,張蓉只覺得,難怪丈夫不捨得妹妹留在老家吃苦,便是自己與她相處一日下來,也只想將這個妹妹照顧好,哪裡捨得叫她多吃半分苦楚?

  她擺擺手:「你哥他懂個什麼呀,只會幹些粗活,明日我陪你去。」

  沈鈺寧訝異看看她的肚子,許久才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從前在侯府的時候,聽得身邊哪一位親友若是懷有身孕,必將好生休養,一絲活兒也不會幹了。

  但是來到鄉里才發現,所有有孕的婦人,不到生產那一刻,都不會停下來歇息,頂多是乾的活兒比從前少一些罷了。

  姑嫂兩個在屋裡討論得歡喜,卻聽外面傳來張大漢的怒吼:「你個小崽子,給我站住了!」

  便聽沈富貴連連勸解的聲音,是對著元寶的。

  沈鈺寧心中一個咯噔,從沈家坡長途跋涉來到小樹庄,一路上元寶都乖巧聽話,沒有從前那般調皮無狀。昨日剛到的時候,元寶雖面上不太好,也不樂意喊人,但她只以為元寶是膽子小認生。

  又聽外頭咔嚓一聲,沈鈺寧與張蓉兩個,三步並作兩步迅速出門,只見門口高高的槐樹上,元寶正抱著樹枝,那樹枝斷裂了一半,眼看著就要全部折斷,元寶定會掉下來的。

  張老漢不是個脾氣好的,本來就看這個小不點不怎麼順眼,一時間髒話連篇的吼罵,讓她快快下來。

  沈富貴心急如焚,一疊聲喊著:「元寶乖,你快快下來,莫要傷著了。叔叔不怪你,好不好?」

  張老漢還在罵:「小時偷針長大偷金,你這個娃娃年紀小小,本事倒不小啊!偷了也罷了,我只當你小,嘴饞,可你竟將那麼多雞蛋全給砸了?小兔崽子,你給我下來,看我今日不打斷你的腿!」

  張蓉見爹爹氣得不行,丈夫急得團團轉,連忙拉住爹爹:「爹,你少說兩句啊,元寶她還小,不懂事。」

  張老漢暴怒:「五歲了還小嗎?一筐子雞蛋啊!我攢了那麼久,就是想要給你好好補補身子,給我生個大胖孫子的,全給她砸了!」

  張蓉連忙又勸:「好了好了,這砸都砸了,現下孩子要緊,她爬得那樣高,若是摔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元寶抱著樹枝,嚇得渾身發抖,即便如此,也只倔強的怒視下方,不肯爬下來。

  沈鈺寧眯著眼看了一會,冷笑一聲:「行了,都別管她,我們進去吧。」

  沈富貴嚇了一跳:「你說什麼呢?不趕緊把元寶勸下來,讓她待在那樣危險的地方?」

  沈鈺寧不在意:「我從前說過的,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喜歡待在樹上,就待在樹上吧。一會兒與玄之說一聲,晚飯不必做元寶的,她不吃。」

  元寶聽到這話,眼淚都要湧出來,臉上的倔強,漸漸變成了委屈。

  此時樹枝咯吱一聲,元寶一個不妨,想去抓旁邊的樹枝已經來不及了。便是還在小聲罵罵咧咧的張老漢也嚇了一大跳,用力推了沈富貴一把,是讓他去接孩子。

  不過外頭飛身過來一個身影,玄之穩穩的接住元寶,二人齊齊落在地上。將一屋子人驚得張大嘴巴,半晌都不敢出聲。

  沈鈺寧上下打量玄之,她知道玄之從前出身不俗,認得字文采斐然,可今日才知,他竟還會武。這世道文武雙全,可絕非一般人家能培養的。

  沈富貴急忙上去抱住元寶,只見元寶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還在害怕的發抖。他連忙哄著:「沒事沒事,往後不可在爬那樣高。」

  張老漢氣悶不過,走上前叉腰怒道:「你個小崽子,不認錯就罷了,還敢做這麼危險的事情,若是我家的,我還不立刻將你……」

  話音未落,元寶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驚得眾人都呆住了。

  張蓉最先反應過來,她最是知道自己爹爹的脾氣,連忙走過來推拉著張老漢往裡面走。張老漢不肯,但見女兒捂著肚子,也不敢用力掙脫,只好半推半就,氣鼓鼓的去洗臉去了。

  沈鈺寧冷冷看著元寶,喝了聲:「把她放下來。」

  沈富貴默默將孩子放下來。

  「玄之,讓她去牆角面壁,你拿一根鞭子,她動一下你就抽一鞭子。」

  玄之茫然看著,訥訥問:「姐姐,這不行吧,元寶她畢竟還小。」

  沈鈺寧掀掀袖子,自去尋了跟長繩,照著元寶面前狠狠刷了一鞭子,嚇得元寶後退一步,總算是哇哇哭出了聲。

  沈富貴與玄之兩個見到的,一向是溫柔文靜的沈鈺寧,哪怕有時候生氣了,她也不過是不搭理人,哪裡見過今日這般暴怒的模樣,當下都是攔都不敢去攔。

  元寶嚎啕吼道:「你們都不喜歡我!」

  沈鈺寧面上古怪,如同聽什麼稀奇的話一般,上下打量她:「我們做什麼要喜歡你?不知禮儀不守規矩,調皮搗蛋,憑什麼要喜歡你?」

  元寶邊哭便繼續嘶吼:「因為我是女孩,所以你們才不喜歡的。」

  沈鈺寧覺出關鍵來,那張老漢是個粗枝大葉喜好說髒話的,又許是自個兒沒兒子,這兩日下來,也聽他時不時拿張蓉肚裡是個兒子來說話。

  但她們如今寄人籬下,像元寶這樣不懂事的孩子,不吃些苦頭,也是決計不會長記性的。

  她一本正經搖搖頭:「我自己是女孩,當然不會因為你是女孩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單純是覺得你討人嫌,但是你是我侄女,我又不能不管你。今日給你一條路,你去爺爺面前磕頭,磕到爺爺原諒你,我便放過你,如若不然,今夜你便待在這裡,明日我想辦法送你回沈家坡,任你自生自滅。」

  元寶有些不可置信,沈鈺寧來了這麼就,雖說也惱過她,但從沒有不管她過,她下意識就求助的看向二叔。

  沈鈺寧涼涼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你不用看你二叔了,他是張家的女婿,對你不過是親情,早就沒了責任。你說你搗蛋也就算了,竟然還這樣不識時務,去惹你二叔的岳父,你難道不知道,爺爺一句話,我們明日就要露宿街頭嗎?」

  元寶究竟年幼,哪裡想得那樣多,一時間慌了神,緊咬下唇,許久才囁嚅:「他壞,他跟村裡那些人一樣壞,嫌我是丫頭。」

  沈鈺寧「哦」了一聲:「聽起來是挺壞的,不過我覺得他可沒你爹壞。你看二嫂是他女兒,他可沒絲毫嫌棄。但是你爹呢?連親妹妹也捨得買,對你這個親女兒……嘖嘖……」

  元寶的認知裡面,她可憐的根源是因為沒有爹爹,可如今聽姑姑這麼說,叫她方寸大亂,小小的腦瓜壓根理不清楚。

  她依稀想起來,其實爹娘在的時候,似乎也沒有特別好。娘親尚好,雖然抱怨她是個丫頭片子,到底還是給她吃穿。但是爹爹對她可是各種嫌棄,莫說對她好,就是娘多給她吃點好的,都要被吼罵半天呢。

  沈鈺寧尋了把椅子,坐在元寶面前,這樣可以剛好看到元寶的正臉。她無奈的聳聳肩:「說實話,我是真的嫌棄你,你說你吧一無是處,又搗蛋又能吃。但我沒辦法啊,誰讓我是你親姑姑呢?我又不是你爹,連自個兒最親的人也捨得賣掉。你自己想好,要是還想每天有飯吃,就給我老實些。」

  沈富貴與玄之聽得心驚,覺得沈鈺寧這半是威脅半是嫌棄的話語,怎能說服倔強的元寶?只是元寶聽了這話,一聲不吭往正屋,走到張老漢跟前就跪下啪啪磕頭。

  那頭磕得用力,聽得張老漢都覺得疼,連忙將她拉起來,瞧著她臉上還有爬樹蹭到的傷,更覺心疼,想到她不過五歲稚童,自己若是緩和些訓斥,這孩子也不會這樣極端。

  不過沈鈺寧沒打算這麼快放過元寶,跟著進來,語氣冰涼:「不會開口嗎?」

  元寶訥訥:「爺爺,我錯了,我往後……不砸雞蛋了。」

  沈鈺寧見張老漢不怪她了,便又道:「行吧,爺爺不怪你。不過我們一家住在這裡不是吃閑飯的,明日起,外頭雞籠里那些雞都得你來餵養,你二嬸嬸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弟弟妹妹,你得保證它每天都有雞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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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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