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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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開綉坊

  從這一天起,雖然元寶還是沉默看誰都不爽,但她當真聽話的養那一群雞,每天除了雞食,還會去菜園子扯快要爛掉的菜葉子回來,給雞打打牙祭。一旦看到哪只雞下了蛋,便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送到張蓉面前讓張蓉吃。

  沈富貴原本擔心元寶被責罵之後,會不親沈鈺寧,沒想到元寶反而對沈鈺寧更親近了些,只要得空,就圍著沈鈺寧打轉。

  至於張老漢,是個嘴皮子憋不住的,反正每日都要尋點事情出來罵,時日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不與他對著來便好了。而顯然張老漢是喜歡孩子的,元寶雖性子不像個孩子,但張老漢發現她能吃之後,便總是四處晃悠,回來就帶了一點麥芽糖之類的,喜得元寶一口一個爺爺喊得歡,也少挨了他好多責罵。

  等到秋收時,沈鈺寧也跟著去田裡瞧看,那延綿不絕的金黃,果然看著喜人。

  有婦人瞧見張蓉已經顯懷,便揶揄:「張老大,你女兒這都要五個月了吧?看著肚子的樣兒,莫不是個女孩?」

  張老漢臉一沉,瞪她一眼:「胡說八道,我去廟裡算過了,是男孩,是孫子。」

  那邊立刻笑作一團,幾人唇槍舌劍,與張老漢爭執起來。大抵是這生出的孩兒,是孫子還是外孫。張老漢叉著腰,說既然跟了他姓張,自然是孫子了。

  張蓉無奈的對沈鈺寧解釋:「我爹就是這樣,以前總說我要是個男孩該多好,現如今我懷孕了,就見天兒覺得一定是個兒子。不過我現在覺得,只要它健健康康,兒子女兒我都高興。」

  元寶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爺爺這樣子,你豈不是很可憐?」

  張蓉知道元寶的身世,對她身上的缺點便不是很在意了,這會兒蹲下去笑看著她:「我不可憐,因為他是我爹,真心疼我的爹爹。辛苦的是他,守護我的也是他,我怎麼會可憐?」

  沈鈺寧覺得張蓉說得不錯,可憐的那個其實是張老漢,但那也怪不得張老漢,是如今的世道如此,家裡頭沒兒子,連田地都要少分。說難聽一點,就是兩家起了紛爭,也要看誰家兒子多,打架能打得贏些。

  元寶眼中滿是不解:「可是,生而為人,也不能控制自己是男孩還是女孩啊,我倒希望自己是個男孩……」

  沈鈺寧不怎麼理會她們探討這些,圍著稻田慢慢走。從前她在內宅,哪怕偶爾去莊子上,看的也多是花果,從沒看過這樣大片喜人的稻田。

  田地裡頭好多人家都已經拿著鐮刀割稻穀了,有些認得沈鈺寧的還起身與她打招呼,這裡的氣氛,比沈家坡倒是好多了。

  走了沒一會兒,跑過來一個年輕小夥子,扭捏一會兒問:「鈺寧妹妹,你……是來幫忙的嗎?忙不忙的過來?要不然,一會兒我幹完了,去幫你家幹活?」

  周圍爆發出一陣鬨笑,張老漢家裡頭這個新來的姑娘沈鈺寧,模樣好又溫柔,整個小樹庄的小夥子,就沒一個不喜歡她的。大春就是這些小夥子里的一個,而且他模樣周正,家境不錯,自覺大小樹庄兩個村子,就沒一個能比得上他。

  這會兒聽了鄰人的調笑,小夥子臉全紅了,話都說不利索。

  沈鈺寧微笑搖頭:「謝謝大春,不過田地里的事情不用我操心,我只是過來看看。」

  大春激動的搓搓手,又問:「你想看什麼?這兒不好看,那邊在摘梨子,是今年最後一批梨了,你想不想吃?我去給你摘一點。」

  話音才落,玄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捧著一筐梨遞給沈鈺寧:「姐姐,這是別人家給的,爺爺讓你帶回去吃。」

  說著還挑釁的看了大春一眼,大春嘿嘿乾笑一聲,手搓著衣角,就是不肯回去。

  玄之把筐子塞到沈鈺寧手裡,哄攆著:「姑姑行了,日頭毒,你快些回家去吧。」

  沈鈺寧不知道玄之今日是怎麼回事,話里話外就是不叫她在外頭待著,可是她好不容易來看看,哪裡想這樣早就走,便只信步往回走兩步,感嘆了聲:「收成好的話,日子也好過多了。」

  大春聽她感嘆,連忙跟上來解釋:「從前收成總是不好,雜稅也多。不過去年咱們縣裡頭來了官老爺,說是要帶著全縣致富,讓我們植桑養蠶,開山種茶,還種植果樹。而且今年的稅收降下來,又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收成眼見著就上去了。」

  沈鈺寧頓住腳步,回頭看著夕陽西下,太陽的金黃與稻田的金黃相互輝映,田間勞作的男男女女,額頭揮灑著汗,臉上都噙著笑。

  真好。

  不止是收成好,而且如今沈鈺寧的綉活被鎮上的永家布行看中了,永家布行是陵城的布商開的分行,他們家有自己專供的綉娘,等閑是不收外面零散的活計。但是那掌柜是個識貨的,看得旁人家賣沈鈺寧的手藝,就主動尋上來,想要招沈鈺寧去當綉娘。

  永家布行的綉娘與外面的不一樣,她們是供吃供住,每個月固定的月銀。當然了,給的月銀可比一般的綉活娘子掙得銀錢多出許多。

  張蓉得了中人的話喜上眉梢,連聲勸:「前頭大樹庄的桃花寡婦,綉活可是我們這幾個村子里最好的,永家布行也看不上她,可見咱們鈺寧的手藝是有多好。鈺寧只管放心的去,玄之與元寶不必操心,我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沈富貴坐在矮凳上,愁眉苦臉想了許久,搖頭:「不行,鈺寧不能去。」

  張蓉急性子,伸手就去擰他:「你胡說什麼吶,供吃住,一個月給八錢,還有兩日的假。而且中人說了,永家布行大方著,只要年節還會發東西,若鈺寧做久了做得好,還能漲月銀呢。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個婦人一個月能掙這麼多?」

  沈富貴還是搖頭:「我聽聞綉娘當久了,眼睛會瞎。平日在家裡頭綉一會歇一會無事,但去鋪子裡頭當綉娘,若是活計多的時候,可要沒日沒夜的幹活。」

  張蓉張張嘴,想說他傻,又怕他覺得自己不疼他妹妹,生生將話咽了回去,彆扭的扭過身子不理會他。

  沈鈺寧看著笸籮裡頭放著的繡花繃子,手摸向裡頭的絲綢:「我現如今忙一天大概能掙二十文,一個月日日綉制的話,也不過五六錢,若是去永家布行做綉娘,一進去就能有八錢……」

  張蓉見小姑子語氣裡頭是樂意去的意思,忙不迭點頭:「是啊,永家布行給錢是出了名的大方,一般別人家的綉娘,都是五錢銀子。現在外頭普通的男工,也只一兩銀錢。鈺寧,不是嫂嫂不心疼你,而是,這當真是個好活計。」

  沈鈺寧不吱聲,沈富貴說道:「鈺寧現在還能有得歇歇,她一個女兒家用不上那麼多銀錢,能掙個三四錢也算是不錯……」

  張蓉聽到丈夫的話就來氣,鼓著嘴怒道:「你個榆木腦瓜知道個屁!鈺寧如今十五齣頭是還小,但過兩年不也要看親了嗎?說句難聽的,我雖是她嫂嫂,但你是入贅過來的,而且我們張家也就這麼個情況,嫁妝什麼的,便是有心也是無力的,鈺寧只能靠自個兒。

  一個月三四錢,她還心疼玄之元寶兩個,掙了錢總是買這個那個給他們,能攢幾個錢?若是去做綉娘,一個月八錢,她少說能攢五錢下來,兩年最起碼十兩多,加上她現下自個兒攢的銀錢,如何不好?到時候我們給她尋個好點的婆家,置辦嫁妝物什也有面子些不是嗎?」

  她見丈夫淹頭搭腦不說話,又軟和態度:「我也知道你是心疼妹妹,但鈺寧面嫩手軟,瞧著是被你那過世的父母與兄長嬌慣著長大的,啥也幹不了,獨獨這一雙巧手有這等本事。大不了,辛苦兩年,等出嫁了,便辭了綉娘的活計,回家好生養孩子過日子不就好了?」

  沈富貴沒告訴張蓉妹妹的真實身份,張蓉只以為沈鈺寧自幼生得貌美,她父母與兄長便起了歪心思,將她往嬌里養,長大了好賣去金窟裡頭。是以也沒有在意,這一樣是村裡窮苦人家長大的姑娘,怎的沈鈺寧連飯也燒不好,更莫提去菜園子里連常見的菜蔬都不認得。

  不過沈富貴好不容易想通了,覺得京城回來的妹妹,再辛苦也就兩年,等日後看親,他一定給妹妹看個殷實些,不讓妹妹受銀錢苦楚的人家,沈鈺寧卻開始搖頭了。

  沈鈺寧說:「我打聽過,我如今的綉品成本在五到十文,掌柜收價是二十文,好一些的三十文,賣出的話是看商行的本事,三十五十都有可能。那永家商行裡頭的東西都更精緻些,一塊絹帕便宜的也要一兩錢。」

  張蓉忙道:「但永家商行的東西都是好東西,他們家網羅整個陵城最好的綉娘,料子也不是一般的料子,聽聞他們的成衣,都是賣去官家老爺夫人手裡呢。更要緊的是,他們家不收散戶的綉品,哪怕鈺寧手藝再好,這樣零散的小活,他們也不會要呀。」

  沈鈺寧點點頭:「除去這個,前天我上街交貨的時候去書行打聽了,如今一本千字文的要價是八錢,一疊紙十二張兩錢,筆墨另算……」

  張蓉睜大眼睛:「你問這個作甚?你難不成還想看書習字不成?」

  沈鈺寧伸手指了指外面,玄之與元寶兩個正在院子里,一人執著一隻小棍,在沙地里寫寫畫畫。

  元寶還在跟著玄之念:「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沈鈺寧收回目光:「玄之是如今落魄,小時候當也開蒙過,元寶年歲漸長,也該開蒙學習了。將來哥嫂腹中的孩兒,也該自小認字讀書才是。」

  張蓉半晌沒反應過來:「可……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閑錢讀書?元寶是女兒家無需考功名,至於玄之和我的孩子……」

  沈鈺寧正色:「讀書不是為了考功名,而是為知世事明事理。嫂嫂,無論如何,我不會放棄讓他們讀書的機會。」

  沈富貴抬起頭,他知道沈鈺寧從前身在世家貴族裡頭,雖為女兒,也該是滿腹文采才是。可是現如今,他們勉強能叫一家人吃飽穿暖,讀書人又哪裡是他們能供得起的?

  沈鈺寧咬牙:「二哥,二嫂,我想自己開一家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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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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