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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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子

  之前與沈鈺寧說話的大娘急忙寄過來,推推她:「你可別傻,那女人除了賣去那不幹凈的地兒之外,賃去哪裡都不值錢的,你是來招工的,可莫要尋了這麼個無用的回去。」

  她沖那人牙努努嘴,意思很明確了。像岑小娘這樣的女人,沒有容貌身段,又失了身,去哪裡都不好賣。賣做丫鬟都嫌年歲大了,只能賣去最下賤的腌臢地兒。但那種低賤的地兒,也不會捨得出十兩銀子買婦人,所以人牙才不同意,與劉家婦人這般拉扯的。

  沈鈺寧並不理會,只讓沈富貴自報家門:「我給十兩與你,你讓人寫一張身契,從此這岑小娘便是我的人,與你劉家再無瓜葛。」

  劉家婦人見眼前的少女這樣好說話,又覺得自己似乎吃了虧,眼咕嚕直轉。

  而因著鄖縣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賣女人這種事情也越來越少了,正經的買賣也有官牙來做,私牙本就尋不到什麼人,好不容易得到這麼個年輕女人,面上雖然瞧著不怎麼樣,洗洗還是能用的。本來她只是想壓價而已,哪知這冒出個莫名其妙的女娃娃,竟要與她搶人?

  人牙哪裡肯依,當下吼道:「萬事講個先來後到,你這娃娃好不懂事,說她是你的,她便是你的嗎?」

  劉家婦人聽到這裡,一張臉笑開了花,她可沒想到,如今竟還有人搶著要她這個無用的兒媳婦:「我不管什麼先來後到,你們自己看吧,誰給的銀錢多,誰就把她帶走。」

  人牙咬牙切齒,甚至懷疑面前這少女,是不是劉家婦人故意請來的托,就想要她多出些銀錢。因此聽了劉家婦人的話,她也遲遲不敢開口,只琢磨著先等這個女娃說好了價,她再看要不要爭一爭。

  沈鈺寧臉上浮現一絲古怪的笑容,看著面前兩個人:「大周律法嚴明,十歲上男女童方可買賣,且買賣僅限於為奴為工,如要做妾或入賤籍,需得本人應允。我買她是因綉坊開辦人手不夠,你買她卻是為何?」

  人牙心中一驚,退後一步,強自爭辯:「什麼律法什麼應允的,我是正正經經的付了銀錢買人,她將來的造化,是她自個兒的事情,與我何干……」

  沈鈺寧又看向劉家娘子:「我剛剛說的,是未結親的男女,若已成親則不然,夫家無資格買賣妻室,只能休妻。若你們容不下這個女人,可以休棄之,卻不能賣了她。」

  劉家娘子半張著嘴,忙問:「那……那我買她進來的十兩銀錢呢?」

  「那不是買她的銀錢,那是你家出的彩禮錢。當時是劉家與岑家自願的,自然不涉及到買賣,不過,我們常聽說給給兒女彩禮嫁妝,可不曾聽說過休妻的時候,還要把從前的彩禮嫁妝分個你我吧?」

  劉家娘子張紅了臉:「你胡說,你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懂什麼?去去去,我不賣給你了!」

  沈鈺寧這才正色道:「你可以不賣給我,但我發現你們有買賣良家婦女的行為,等會我要到鎮上,正好可以替這可憐的女人擊鼓鳴冤。鄖縣縣令說過,民生百態事無巨細,像這樣違背法典的事情,他絕不會不管的。」

  人牙聽到這裡,哪裡還敢要面前這個髒亂不堪的女人,只生怕那少女跑去告官,她之前做的那些事,說不準都被鬧出來,還可能有牢獄之災。想到這裡,她轉身拉著同夥,一溜煙就跑了。

  劉家婦人「唉」了半天,沒能留得住那人牙,回頭咬牙切齒看著沈鈺寧:「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鈺寧伸手一個巴掌:「五兩,賣給我做丫鬟。」

  劉家婦人往地上狠「唾」一口:「不賣。」

  沈鈺寧也不糾結,回頭招呼哥哥:「哥,我們回去啦,五兩我還嫌多呢,她不賣正好,反正停妻再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劉家婦人一聽,若是不把岑小娘弄走,小翠怎麼肯嫁過來,便連忙拉扯這沈鈺寧的手:「賣賣賣,五兩就五兩,可以了吧!」

  待得寫了契書,錢人兩訖,兄妹二人帶著岑小娘走了之後,沈富貴才不甚高興問:「你不是說她可以被休,不用花銀錢嗎?那你還買她做什麼?」

  岑小娘一聽,便瑟縮一下,抱著自己的手臂不敢做聲。倒春寒的天兒,人人都穿著夾襖,她只著一件單衣,頭髮被撕下來一大片,還有乾涸的血跡巴在頭上,瞧起來實在可憐得緊。

  沈鈺寧嘆了口氣:「雖說如此,但那劉家人瞧著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若不花點銀錢買過來,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折騰岑小娘。」

  岑小娘聽到這裡,「騰」的一下跪下拚命磕頭:「姑娘,小姐,謝謝您,往後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生一世給您做牛做馬……不,不是一生一世,是生生世世。」

  沈富貴原在趕車,見她這樣也心有不忍:「大姐快快莫要這樣說了,我妹子買你,只是想要你幫著幹活的,並不是要你做牛做馬。」

  岑小娘搖搖頭,將袖子掀起來,只見手臂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傷疤,慘不忍睹。她哽咽著:「他們不是人,拿我不當人看,我早就絕望了,原本想著那私牙不管把我賣到哪兒,也算是個解脫。沒想到小姐您買了我,小姐,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沈鈺寧原本只是心有不忍,才有了這額外的開銷。但細細問了一番,才知這岑小娘幼年家裡光景不錯,她也學過織布繡花,只是這些年手做了粗活,變得粗糙,再做不了多精細的。但沈鈺寧還是高興,覺得自己沒虧那麼多。

  於是第二日就帶著岑小娘去綉坊安頓,讓她先莫要急,把身上的傷將養好,再慢慢摸索著從最下品的綉品開始試著製作。

  但岑小娘只想著小姐救自己於水火之中,恨不能早一點掙銀錢替小姐分憂。便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先緊著雙手休養,又拿了粗布練針,如此不過半個月,便恢復從前幾分的手藝了。

  沈鈺寧再細細瞧看她的綉品,只覺得大喜過望,岑小娘這手藝著實不錯,天賦足夠又勤奮,假以時日,作品定能與自己的一起,撐起沈記綉坊的招牌。

  不過因為春耕繁忙,張老漢帶著沈富貴與玄之回去忙碌,綉坊的事情,便只交給沈鈺寧與張蓉。而沈鈺寧生怕即將臨盆的張蓉有半分閃失,叮囑著元寶好生照料嬸娘,綉坊一應的事情,是不許張蓉觸碰半分的。

  那日,元寶蹲在灶台前看著張蓉忙碌的身影,眼睛直盯著她的肚兒瞧了許久,忍不住問:「嬸嬸,姑姑說你的肚子裡頭是我的弟弟妹妹,那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啊?」

  張蓉燙了餅,快速翻出鍋裝在盆里遞給她:「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元寶吃著燙嘴的餅,一邊呼一邊咧嘴:「自然是弟弟,人人都說男孩子好。」

  張蓉因著幼時總被人說她不是男孩,對這種偏見是深惡痛絕,待燙完了餅,捧著肚子艱難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豎起眉毛道:「那是旁人,我可不一樣,我覺得弟弟妹妹一樣好,只要它健康活潑。」

  她平日里爽朗大方,此刻溫柔似水撫摸著自己肚子的模樣,落入元寶的眼裡,竟不知是吃驚還是艷羨,只讓元寶連餅都忘了往嘴裡送。

  這溫馨的場景不過一瞬,張蓉捧著肚子艱難的叫嚷著:「元寶,快,去喊你姑姑,我……怕是要生了……」

  元寶心下一慌,擱下餅就往外面跑。

  ……

  因著沈記綉坊的生意不錯,沈鈺寧特意在後頭賃了個小院子,讓綉娘們白日有個歇息的地方。張蓉白日過來,也是歇在小院裡頭,這會兒要生了,來不及回小樹庄,只被綉娘們扶到床上,各自忙碌的生火燒水,準備生產需要的物什。

  沈鈺寧託人去小樹庄傳話,又讓人去請早就說好的穩婆,還特意去寶芝林請了大夫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張蓉平日就是個爽朗好動的性子,生產起來竟比一般的婦人順暢得多,待張老漢與沈富貴兩個激動的趕過來,等了沒一會兒,就聽屋裡頭傳來小兒啼哭的哇哇聲。

  張老漢大喜:「哎呀,這聲音中氣足,一聽就是個孫兒!」

  元寶聽得這話,斜眼與他爭辯:「我聽它聲音,就是個妹妹。」

  張老漢虎著臉往元寶臉上擰了一把:「不許亂說,那是你弟弟。」

  吵鬧間,岑小娘已經抱了孩兒出來,歡喜得如同自己得了孩子一般,沖著張老漢與沈富貴樂呵:「老爺,爺,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張老漢哪裡顧得上與小元寶吵鬧,顛顛的上前想要抱孩子,又回頭看看沈富貴,見他一臉呆傻的模樣,連忙催促:「富貴愣著幹嘛,快抱抱你兒子呀。」

  元寶悶悶的看著面前的一切,縮回拉著張老漢衣角的手,慢慢往鋪子里走去。出了門,她還回頭看看,心裡頭覺得嬸嬸說得不對,女孩與男孩不一樣,瞧瞧爺爺與叔叔,因為嬸嬸生了個弟弟,他們高興成這個樣子。

  元寶眼中有淚,似又想起從前,娘親擰著她的胳膊,恨聲責罵她為何不是兒子,而是個賠錢貨。她蹲在地上,薅了把頭髮,我就是個不被喜歡的賠錢貨。

  屋裡的歡呼聲還在繼續,元寶聽得更不開心,索性邁開短腿跑向鋪子。她太小了,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躲到沒人的地方。

  只是她剛推開綉坊後門,就見著兩個挑著大桶的人出來。

  元寶大喊:「你們是誰,你們在我家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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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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