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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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波三折

  沈記綉坊再度開張,隔壁的嬸子不由得沖著街坊們嘆:「瞧著他們也是普通人家,今年做生意陪了那麼多,竟然還開……嘖嘖嘖,也不知道有幾個家底來賠。」

  閑話傳到沈富貴耳朵里,他這心裡就更焦灼了,趁著沈鈺寧忙碌的空隙,將她拉到裡間:「你手裡還有多少銀錢?那薛家老祖母給你的銀錢,是想你往後的日子稍稍舒坦些,可不是叫你這般胡亂折騰的呀。」

  沈鈺寧眨巴著眼睛笑起來:「哥哥快莫要擔心了,我心裡有數。」

  沈富貴嘟噥著,覺得她心裡能有什麼數?大抵是從前不愁銀錢,大手大腳慣了的,覺得虧個十幾倆不算虧。

  他一回頭,瞧見玄之抱著褥子被單往後頭院子鋪上去。心中不免繼續嘀咕,玄之究竟是個孩子,不懂事兒,也不曉得多勸勸。

  那邊沈鈺寧忙碌完,就見著熟悉的兩個綉娘走進來,皆是一臉欣喜。

  「東家,昨個兒聽說您這邊要重新開張,我原還不信,以為是鋪子轉出去了,沒曾想竟然是真的。東家,咱們現下還沒尋著合適的活計,不如再來你這兒做活?」

  沈鈺寧大喜過望,連聲點頭:「我正說著要讓玄之去尋你們,昨個兒我才批了好緞子,想要綉一副屏風。」

  那綉娘面露遲疑:「屏風?這東西一向是有人提前定才會繡的,不然綉一副放在那裡,豈不是浪費?」

  沈鈺寧解釋著:「我們沈記綉坊既然要做出自己的特色,需得一個鎮店之寶。我想過了,由我與岑小娘來綉屏風,那鋪子里的活計,還是得多請些綉娘來綉。」

  那綉娘聽到這裡,皺眉問之:「可是,若制大件的屏風,東家與岑小娘兩個綉制,少說怕得兩個月。鋪子里普通的活計,我們來綉沒問題,但若中上的綉品,我們也沒那個本事啊,何況算賬什麼的,都得需要東家操持,這……」

  沈鈺寧卻毫不在意,反而是喊來玄之,讓他寫一個木牌掛在外頭,說明了綉坊要綉制屏風,只接簡單的活計,不接大樁買賣。

  因著綉坊的事情要忙,沈鈺寧索性帶著玄之住在綉坊。岑小娘本來也要來,但沈鈺寧不放心家裡,讓她在家裡幫著做家務,白日得空了再過來。

  生意清淡,愁得兩個綉娘日日不安,覺得自己是吃白飯的。

  沈鈺寧低頭綉屏風,見兩個綉娘綉一會兒,便起身四處走,眉宇間都是發愁的模樣,不免笑起來:「你們快莫要走來走去了,擾得我也不能安心綉。有空的話,不如拿布來好生練一練手藝,我的綉坊要做大做強,得多些上品中品,不然靠著我與岑小娘可不行。」

  兩個綉娘紅了紅臉,你看我我看你,想著左右虧的是東家,也覺得東家說得有理,便沉下心來,琢磨手藝去了。

  如今天兒熱得厲害,田裡的事情不忙,沈富貴是個閑不住的,傍晚的時候便帶著元寶,抱著三個多月的虎子往鎮上跑。

  元寶見玄之在啪啪撥著算盤,便爬上凳子,盯著賬冊一字一句:「人二十文,人二十四文,人……」

  玄之被打斷,停了撥弄算盤的手,往她頭上按了按:「這個字念入,不念人。」

  說罷,蘸墨汁在空紙上,寫下人與入,還給元寶講了區別與意思。

  元寶歪著腦袋,認真的點點頭,默念兩聲,沖著玄之嘿嘿一笑:「玄之哥哥真是厲害。」

  沈富貴倚在櫃檯前,聽他二人說話,不免笑起來:「你們這輩分有點亂,玄之喊我們哥哥姐姐,元寶便當喊玄之叔叔。」

  玄之哈哈一笑,將算盤推開,往賬冊上記了個數字,回頭又對元寶說道:「趁著今日紙筆可用,你來把這兩個字各寫十遍。」

  元寶一邊嘟囔著,依舊只肯喊哥哥。但手不停,接過筆開開心心的寫字。

  沈富貴見玄之將賬冊收起來,連忙問:「怎麼樣?今日掙了多少?」

  玄之答:「掙了九十三文,是這幾天來最多的。不過我算過了,刨去布料成本,大約能掙五十文,再扣除人工等……」

  沈富貴唉聲嘆氣:「這樣等於是虧的呀。我昨個兒聽你姐姐說,給綉娘定的工錢少了,一個月三錢,現在生意不好,她們加起來也就能拿個四錢的樣子。你姐姐說若是生意沒起色,一個月最少給六錢,兩個綉娘就是近一兩多。綉坊這樣開,豈不是月月都要賠錢進去?」

  玄之並不著急,反而拿過一本書,抱起虎子給它讀書。

  沈富貴見他也不應,深覺自己是個替弟弟妹妹操碎了心的老哥哥,絮叨個半天也得不到回應:「他才三個多月,你給他讀他也聽不懂。而且我這腦瓜就不怎麼樣,他隨我,將來指定不是讀書的料。」

  玄之抬起頭認真說:「那不一定,我看虎子腦袋圓圓的一定聰明,像他姑姑。而且讀書勤奮遠比天分重要,你瞧元寶如今都能識得好幾十個字了,都是她用心的結果。」

  沈富貴不在意:「元寶是個女孩兒,也不用科考,學著玩玩沒事兒。」

  元寶本來驕傲的挺直了腰板,認認真真抓著筆,努力抓成玄之說的那樣子,字雖然丑,但她自覺一個比一個有進步。被二叔這麼一說,登時有些泄氣,下一筆怎麼都落不下去。

  玄之發了會兒呆,回過頭正色看著沈富貴:「不論男女,讀書不為科考而讀。姐姐說過,讀書是為知世事明事理,就如姐姐,她腹有詩書,不論是見識還是膽識,都遠比我們要大得多。」

  沈富貴並不是覺得元寶與虎子讀書無用,他不過是內心深處覺得,他這樣的人家不配讀書罷了。沈鈺寧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玄之如今是落魄,從前當也是有錢的人家的公子哥,又怎能拿他二人與尋常人家來比?

  元寶鼓鼓嘴巴,倔強的握緊手中的筆,認真的寫下下一筆。姑姑說如果不努力,她們就逃不脫被賣掉的命。她不想被賣掉,她想變成姑姑那樣的人。

  又過了半個月,沈鈺寧手中的屏風已經綉了大半,便將屏風擱置在鋪面上供客人觀賞。這種錦上添花的物件,只有有錢人家才會用,但不妨礙大家喜歡看。

  往來的客人絡繹不絕,連帶著中品和下品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錫田鎮這兩年有錢人多起來,自然也有幾家富戶想要好的綉品,奈何櫃檯里坐著的那小子木訥得很,總是搖頭將客人往外趕,說是綉坊暫時只接普通的綉品,若想要好的,請拐角去往永家布行。

  也有不甘心的,上去問東家,這屏風綉制好之後,要價幾許?

  沈鈺寧含眉:「承蒙貴客們的關照,不過因著本店之前連接出事,我特意找人看過風水,發現是店裡缺一個鎮店之寶。這屏風是我花了十二分精力所致,等綉制完成,本店才算是真正的開張。這屏風不賣,若有人喜歡,屆時可以來預定。」

  連那永家布行的掌柜,也跑來觀摩。他本是在門口勾著頭瞧看,被玄之見著,連忙迎了進來,倒叫他不大好意思。

  玄之只說是東家的意思,說沈記綉坊憑藉的是綉娘們的手藝,也沒有什麼同行勿入的忌諱,請掌柜的只管大大方方觀摩便是。

  那掌柜深覺這沈記綉坊的東家是個通透之人,在很早之前他就見著沈家小娘子的手藝,如今再看,只覺得愈發精湛。也難怪她不肯被聘,也不怕挫折,堅持自己開辦綉坊。

  他當下沖著沈鈺寧拍拍胸脯:「若將來有事,只管去布行尋老胡我,我是永家布行的掌柜,也是我們東家的族弟,在整個鄖縣的布商綉坊裡頭,還算能說得上幾句話。」

  這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行會,譬如這與布有關的,陵城便有行會,行會會長,自然是永家布行的掌家之人。沈鈺寧深知這位永掌柜不是空口說大話,自是大喜,連聲道謝。

  沈記綉坊這場造勢,果真是將噱頭打得十足,連接幾日,來往觀摩之人不絕不說,那些客人很是按捺不住,得知綉坊需得還不能正式開門,都覺得失落不已。卻不能不耐下性子等著,只希望到時的綉坊,多出些可以售賣的精品來供他們好生挑選。

  不過命途多舛,一波三折這話,說的大概就是沈鈺寧吧。

  八月中秋那日,沈鈺寧早早打發了綉坊里的綉娘,讓她們回家去與家人團員。自己則留在院子里,給那屏風收尾。

  沈富貴傍晚尋過來,頗有些不樂意:「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和玄之兩個做什麼吶?還不回去吃飯?」

  玄之忙忙碌碌,將鋪子里的綉品收起來,又在後院拉扯油布,聽了這話抬頭應了聲:「聽說今夜可能有雨,我這不是正在檢查屋裡頭漏不漏水嘛?富貴哥有空快些幫我一起查看查看。」

  沈富貴心中一個咯噔,想起上一回綉坊那樣多的綉品,就是被水給潑爛了。他也不閑著,連忙爬上貨架,幫著玄之一起,用油布把那些布匹包了個嚴嚴實實。

  卻說沈鈺寧自個兒趕了牛車回到小樹庄,遇著隔壁的嬸子,詫異看了眼:「丫頭,總是看著你哥哥來接,今兒怎的自己趕牛車?」

  沈鈺寧捂著腳:「剛剛幫忙把腳給扭了,這也幹不成活了。不過布行出了一批好布,我怕明兒再去會遲了,就讓我哥哥先去把那布匹買回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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