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京城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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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京城薛家

  京城祁陽侯府薛家,薛煜嵩下了值進了府,也不曾回去換常服,先去西苑二叔那邊。凌鶴堂是二房妹妹的院子,從前那個妹妹是鈺寧,如今妹妹換成了小柔——二叔已經替她改名,叫鈺嬌了。

  凌鶴堂三個字,是祖父寫的,那時候鈺寧將將十歲,歡歡喜喜拉著他的袖子,讓他一同給她的院子掛上院名。鈺寧愛書畫,在他面前議論起古畫大家,總是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但出了府,又格外謙遜。大抵鈺寧只會在他面前,變成一個愛笑愛炫耀的小孩子吧。

  薛煜嵩還記得從前,鈺欣總是抱怨,說他對鈺寧,比她這個一母同胞親生的妹妹還要好。

  現下想想,大抵人人都誇讚鈺寧聰明,說她性子像他,時日久了,他也覺得這個小小的妹妹,與他甚是志趣相投。

  只是此刻,看著金石玉器砌滿的院門,瞧著裡頭一片富麗堂皇,他方能覺出物是人非。

  如今這院子是鈺嬌的了。

  從院子里走出個低眉愁苦的丫鬟,見著薛煜嵩愣了片刻,似不認得,許久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見禮,又請他稍後,自己則進去通報。

  這丫鬟,薛煜嵩也不認得,依稀記得鈺寧走後,她身邊的嬤嬤丫鬟,都被二嬸發賣了,有那麼幾個祖母送的,則被送去莊子上。鈺嬌如今身邊伺候的人,全是二嬸給她新添置的。

  那丫鬟進去了沒一會兒,便又出來,說是請大少爺進去。

  薛煜嵩進門的一刻,腳步頓了頓。鈺寧每次聽說他來了,總是如同鳥雀一般,飛出來迎接,恨不能往他身上撲。後來被他訓斥數次,說她是大姑娘了,不得做那無狀之舉,慢慢的,才收斂了不端莊的行徑。

  他自嘲的笑了笑,如今的妹妹是鈺嬌,可不能時時去想鈺寧的好。

  薛鈺嬌回來薛家也有一年余,開始的時候還按著貴女的教養來,請了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做她的教養嬤嬤。然後一連氣走了數個嬤嬤,二叔二嬸也就淡了心思。

  不過這會兒見著,倒是個規規矩矩的模樣。

  薛鈺嬌讓人上茶,這個堂哥與她不親,又因公務繁忙,在家的時候少,更何況大房二房分隔兩邊。她也不過是在家宴上見過幾回,只是聽說,那鳩佔鵲巢之人,與這位堂兄的關係是極好的。

  「不知大哥今日來,是有何事?」

  薛煜嵩低頭端茶時,瞧見那茶葉就零散擱在茶盤上,袋子也敞著。再喝一口,果真有一股霉味。

  他興緻索然擱了茶杯,手指在桌上磕了兩下,淡淡問:「你往鄖縣那邊安排了人?」

  薛鈺嬌心中一驚,詫異看了堂兄一眼,隨即咬著牙,頗有些恨恨的冷笑一聲:「怎的,她跟你告狀了?」

  薛煜嵩心裡是不高興的,但他記得夫人與他說過,這個妹妹自幼吃了太多苦,性子難免彆扭些,凡是要多替她想想,不能因其不如鈺寧,就一味苛責。畢竟,雖不是鈺寧主動的,到底也是鈺寧佔了鈺嬌的十五年。

  他搖搖頭:「她若肯與我告狀,也不會拖到如今。我同窗的庶弟,如今在那鄖縣任縣令,恰巧遇到這事,認出鈺寧來。我與他也算是自幼相識,如今偶有書信往來。」

  倒不是他要替鈺寧隱瞞,只是鈺寧書信裡頭說得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小柔家裡頭知道他們還有書信往來,怕也是不大妥當的。

  薛鈺嬌從前嗓音有些粗,自覺不如旁的貴女動聽,便總是壓著嗓音說話,反而有一股說不出的造作感。這會兒拔高音量,更是叫人聽著難受:「一個庶出的,也這樣多事?做什麼要去管旁人家的閑事。」

  薛煜嵩面色不虞:「自古英雄不論出處,我那友人雖則是庶出,但能力不俗,亦不是不分是非之人。鈺嬌,這事情卻是你的不是,你作何要……」

  「我的不是?她害我前面十五年那樣凄慘,卻要我看她過得逍遙自在?」薛鈺嬌卻不是個講理的,當下騰的站起來,怒氣騰騰看著堂兄,聲音尖利,「我從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們知道也不當一回事。她當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現在還拿著你們給的錢去做生意?做夢,我絕不會讓她如願的。」

  她一雙眼瞪出來,薛煜嵩也下意識站起來,被她一把推倒,又跌坐下去。

  「她走的時候,我讓人搜過身的!是你讓人送她,是你給的錢是不是?不然她一窮二白,即便回了沈家坡那個鬼地方,也會被他們賣掉!」

  薛煜嵩眉頭緊皺:「我倒是想給,但也要她肯要啊?而且鈺嬌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的事情並不是她的過錯,我們也應你的要求,將她送回沈家坡。但是她不過一個孤女,你也知當初被賣是何等可憐,緣何要這樣對她?」

  薛鈺嬌見堂兄一味維護沈鈺寧,氣得整個人都發抖起來,手指顫抖的指著薛煜嵩的臉:「是啊,我從前吃的苦不算什麼,她一個與薛家沒關係的人,你們一個二個都心疼她!祖母不待見我,你也一樣,你滾,滾出去!」

  薛煜嵩從小到大,何曾被人如此沒教養的拿著手戳著面門過?當下也是氣急,只想狠狠斥責這個妹妹毫無教養。只是話將將出口,他住了嘴,教養?妹妹從那窮鄉僻壤出來,活下來都是不易,哪來的教養?

  他不由得嘆口氣,自去桌上斟了茶,認認真真遞送到薛鈺嬌面前:「鈺嬌,剛剛是為兄的不是,我也是一時著急,怕你做了錯事,並不是要偏袒何人。」

  然而薛鈺嬌哪裡肯聽他的,一掌將那茶杯掀翻在地:「我不要你們假惺惺,你們一個二個都是這樣。出門在外,所有人都說我不配,我憑什麼不配?我就是薛家嫡親的女兒,難道不比那個賤人更配?」

  她言辭激烈,若不是丫鬟嬤嬤跪在地上將她抱著,她都要衝過來暴打薛煜嵩了。

  不過,早有機靈的丫鬟去請二夫人肖氏過來。肖氏一進來,就見女兒張牙舞爪,要往侄子身上沖。

  她連忙上前抱住女兒,亦是淚水漣漣,回頭對薛煜嵩道:「我兒在外頭受了那樣多的氣,嵩哥兒何必再來刺激她?」

  薛鈺嬌尖聲叫嚷:「娘,你看看他,還什麼勞什子兄長呢,一味偏心沈鈺寧。我呸,我才是你妹妹,我才是!」

  薛煜嵩聽出意思來,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二嬸:「二嬸,鈺嬌做的這些事,你都知情?二嬸,你知不知道,鈺嬌這事是違背律法的,損毀旁人家產,需十倍賠償,且屢教不改者,受刑入獄是最低的處罰。」

  祁陽侯薛家數代男兒,不是刑部就是大理寺任職,大周法典律令,自然是再清楚明白不過的。

  只是肖氏眼神閃躲,頗有些委屈應聲:「那……嵩哥兒,鈺嬌才是你的妹妹,你怎的為了個外人,來斥責你妹妹?」

  薛煜嵩撫著額頭:「鈺寧她……是,鈺寧她是外人,但即便她是外人,律法所在,也絕不會偏私。鈺嬌不懂事,二嬸您也不懂嗎?您縱著她不是幫她,是害她啊!」

  肖氏何嘗不知這些?只是一想到女兒從小到大受的苦,她就心如刀絞,之恨不能將那沈鈺寧千刀萬剮才好。

  薛煜嵩見二嬸這副樣子,哪裡不懂她的想法,只覺得二叔一家都是瘋了。他冷冷說道:「當初祖母是說薛家家大業大,多養個女兒在家也不是養不起。但二嬸一意孤行,要將鈺寧送走,祖母亦無二話。如今既然送走了,鈺寧便不是薛家人,將來如何是她的造化,還請二嬸與妹妹,往後莫要再做這些,不然……」

  肖氏猛地抬起頭:「若不是鈺寧,嬌嬌如何會受那樣多的苦?你可知沈家是如何對嬌嬌的嗎?自幼做牛做馬,可憐她本該是侯府嫡女,高高在上不受一點苦楚。最後還被賣去為奴,做了三年的丫鬟。薛煜嵩,這是你親生的堂妹啊!」

  「這是鈺寧的錯嗎?」薛煜嵩站起身,盯著二嬸,「二嬸,您覺得這都是鈺寧的錯?」

  肖氏訥訥:「這……若不是她生母……」

  薛煜嵩冷笑一聲:「她生母已逝,便是想將她從地底下刨出來也是不能了。她兄長賣她時依著法典,是等她年十二才賣的。即便這樣,為解你們心頭之恨,算是尋得他從前作姦犯科之事,將他送去流放了。」

  「我猶嫌不夠!」肖氏恨恨說道。

  薛煜嵩點點頭:「我們都是猶嫌不夠,但這與鈺寧何干?二嬸,那也是您養了十五年的女兒。而且論起來,她來我們薛家的時候,還是個剛出生的嬰孩。而犯錯的人不止是她的生母,更是因為您與您身邊僕婦的粗心,讓人有機可趁。」

  他看著肖氏連連後退的模樣,輕嘆一口氣:「嵩話已至此,如今鈺寧回到沈家,日子如何是她的事情,若她當真能過好,那是她的本事。鈺嬌也不用記恨旁人,有這個功夫,好生修習自身才是要緊。」

  薛煜嵩甩了袖子出去,薛鈺嬌半晌才回過神,拉扯著母親的袖子問:「娘,他是什麼意思?他讓我修習自身,是嫌我給薛家丟人了嗎?」

  肖氏兜自哭得傷心,若說她一點不記得鈺寧,自也是不可能的,雖則鈺寧在婆母膝下長大,但到底也是她當親生女兒養了十五年的。可是她不敢細想,一想,心就抽抽的疼,就更覺得虧欠鈺嬌。

  鈺嬌才是親生的,她怎能再去想旁人。

  「鈺嬌莫擔心,您是薛家的女兒,誰敢嫌你丟人?娘親第一個不饒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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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養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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