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波客人？
17.83
到了午時，張蓉與岑小娘喜兒，將飯食端上桌，難得聚在一起，自是要好生慶賀一番。
沈富貴也起身去巷口的酒館裡頭，打了斤平日捨不得喝的酒，回來孝敬岳丈。
才抱著酒罈回來，就瞧見村裡的張大春站在院門口，手裡還拎著油紙包，是割了肉探親送禮的模樣。
張大春與張蓉是出了五服的堂姐弟，原也沒這麼多講究。不過如今大春在沈記染坊做活，勤快能幹，有時候沈鈺寧要去遠些的地方，玄之不放心要跟著，便會讓張大春打理染坊。慢慢的，大春也能獨當一面了。
沈富貴打了招呼：「大春來了？怎的不進去？」
張大春一個激靈，回頭乾笑了聲：「姐夫好。」
沈富貴詫異的上下打量他：「你今日怎的過來了？是染坊還有事兒？」
張大春連連擺手：「無事……無事無事，我娘說多謝你們讓我得了好差事，讓我來謝謝你們……這……割了兩斤肉，給元寶虎子補補身子。」
沈富貴一壁開門一壁笑：「你快莫要講究這麼些，又不是專門給你謀的活計。我聽玄之說了，是你自己能幹好學，他才敢放心把染坊交給你的。」
張大春拿手搓著衣角：「還是玄之教得好，玄之才能幹，又會想心思，又認得字，不像我……」
沈富貴哈哈笑起來：「玄之跟我們不一樣，他讀過書腦筋轉得開。我們小樹庄，就沒哪家人是認得字的，有個信兒啥的，還得來街上找趙秀才。」
張大春跟這一起進了屋，點頭應：「是啊，如今姐夫家裡好了，有個認字的弟弟，我瞧著元寶也認得不少字。如今姐夫姐姐掙了錢，將來也送虎子去學堂，考功名去。」
這話說進了沈富貴的心坎，虎子周歲的時候啥都不要，專門抓著玄之的筆墨不放，而且一見著他姐姐元寶寫字，就乖得不像話，趴在姐姐桌前，姐姐若是讀書，他也要跟著讀跟著背。
如今沈富貴是再不說兒子如他一樣沒能耐，只覺得這個兒子寶貝得緊，跟他姑姑一個樣。
張老漢瞧見張大春，問了句：「大春來了？來來來，正好要吃飯了，一起吃呀。」
張大春臉漲得通紅，將手中裝肉的紙包擱在桌上，擺手：「我……那個我還得回去……我先走了……」
他一轉頭，就遇見從灶房裡頭出來的沈鈺寧，一時間也不好過去，只半低著頭，紅著臉不做聲。
沈鈺寧莫名其妙問：「大春哥，你今兒怎的得空過來？」
張大春眼角覷了覷面前的人，所有人都愣怔瞧著他，瞧得他只覺得自己的那一點小心思全都曝露人前了。
他低頭咬一咬牙，閉著眼說出來意：「那個，我娘說我如今都……十八了，該說個媳婦兒，可……她叫我來與姐姐說一聲，我……就來了……」
說罷，他轉身就往外跑，跑到門口，與剛剛進門的玄之撞到一處。
玄之被他撞個滿懷，還沒回過神，他已經一溜煙跑沒了影。
「他……來幹嘛的？」
沈富貴撓撓後腦勺，應了聲：「哦，來讓你嫂子替他尋個媳婦兒的。」
玄之嘟囔著：「他也不大，都未及弱冠，尋什麼親呀。」
沈富貴笑起來：「你不懂，我們這兒成親都早，你只看我，十八歲的時候，你嫂子肚裡都有了虎子了。」
元寶眼尖，盯著玄之手中的紙包問：「玄之哥哥，你這是買了什麼回來？」
那紙包上頭印著滿意糕點，是鎮上新來的一家糕餅鋪子的招牌。
元寶從玄之手上搶過紙包，打開來一瞧，歡喜的喊了聲：「姑姑，是你最喜歡的海棠糕。」
沈鈺寧一愣，沒想到玄之出去，是專程替她買海棠糕去了。那還是年初的時候，路過滿意糕點，她無意中說了一句，當時在京城，很喜歡吃吉祥鋪子里的糕餅，尤其是春末夏初的海棠糕，她最是喜歡。
當時年初，滿意糕點鋪子裡頭出的是梅花糕，玄之替她買了一點，她說過等夏初再來買海棠糕。不過事情太多，這事兒早就被她忘記了。
元寶喊完，開開心心進了屋拿糕點逗弄虎子去了。玄之上前一把奪過糕點，瞪了兩個孩子一眼：「要吃飯了，現下不許吃。」
虎子癟著嘴，沖他吼了兩聲，但見他舉起巴掌，立刻就不敢再吼，委委屈屈去尋祖父做主去了。
元寶沒什麼反應，倒是神秘兮兮看著玄之，嘿嘿一笑：「你完了。」
玄之以為她說的是，一會兒虎子在張老漢面前哭嚷，張老漢那暴脾氣，又要責罵一通。然而他並不怕，不過一頓罵而已。
元寶靠近些：「你猜，大春哥來是做什麼？」
玄之愣了愣，他不是來尋嫂子幫他看媳婦兒的嗎？
吃完了飯，張老漢指揮著：「富貴，你跟玄之回小樹庄，把大春的肉送回去。」
沈富貴問：「不是說，替他張羅個媳婦兒的？這把肉送回去，咱們不管他了？」
張蓉伸手在他頭上拍一巴掌：「說你蠢是一點兒都沒錯，他那個意思，你竟然看不懂？我又不是媒人，幹嘛要去替他做親？他那分明，是瞧中了咱們家的鈺寧，過來探探意思的。」
沈鈺寧茫然抬起頭，與同樣的茫然的沈富貴對視一眼。
張老漢還在回味今日的好酒，舒服的靠在躺椅上曬太陽，點點頭：「蓉兒說得不錯，富貴，可不是我眼高看不上大春，大春是個好孩子，但他娘你是見過的，嘴巴又壞，心眼兒又小。尤其是前年，他們家包了一片果園子之後，大春娘那個眼睛，恨不得長頭頂上去了，嘖嘖嘖……」
沈富貴琢磨許久，倒是琢磨出味來，跟著嘖了聲：「我說大春今兒怎的怪怪的，原來是打得這個主意。不行不行，就算他娘是個好的，也不行，我看不中，我妹妹這樣能幹，肯定要許個條件好的，怎麼著也得許個鎮上的。」
張老漢白他一眼：「跟你說，大春娘指定也不樂意，不然今日來的就不是大春了。我琢磨著這是大春自個兒的意思，所以叫你去把肉送回去，省得回頭，他娘還覺得咱們家貪她那兩斤肉。」
沈富貴騰的站起來，滿臉不悅問：「他娘為啥不樂意？我家鈺寧模樣又好又能幹，怎的？還配不上他家大春了？竟然還不樂意？」
「去去去，你知道個什麼啊！」張蓉不耐煩的推他一把，「怎的，她要是樂意，你還真打算把鈺寧嫁過去呀？」
沈富貴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他的妹妹鈺寧，自小養在侯府，如今即便落難了，那也是只鳳凰。從來都只有鳳凰看不上雞的，哪裡有被雞嫌棄的理？
張蓉倒是深知大春娘的心思，少不得要解釋一通：「人大春娘從前就說了，要尋那粗壯能幹活的，最好是屁股大能生養的。我們家鈺寧生得貌美，可不是干粗活的料，說不準大春他娘，就是嫌鈺寧幹不了農活，還拋頭露面做生意呢。」
沈富貴聽了這話愣怔許久，也不管玄之，自去抓了那兩斤肉，氣烘烘的套了牛趕車回大樹庄去了。
沈鈺寧有些擔憂的瞧著，忙問：「這……瞧著哥哥那生氣的模樣，一個人去要緊不要？回頭莫要與人家吵起來了呀。」
張老漢喝得有點多，嘴巴也開始討嫌起來，不在乎的擺擺手：「不會不會，他二叔一家子都在，總不會叫自家女婿吃了虧。鈺寧啊，你莫怪伯伯我多話，你如今年歲不小了，是該好生看個親事，也莫要眼高手低，把個從前看中的兒郎翻來覆去的看。那些個都不是咱們這樣人家能匹配的，聽伯伯的話，老老實實在你嫂嫂給你選的人裡頭挑一個。成不？」
這下倒不用沈鈺寧出口，張蓉見他醉了，眉毛立刻就豎起來：「行了，要你多管？喝多了貓尿說個沒完，進去歇著，莫要在這裡吹風，指望你……」
沈鈺寧趁著空蕩，趕緊腳底抹油，往裡屋去了。
那邊元寶得意的沖玄之擠擠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說你的心思，我可懂得很。
玄之摸摸鼻子，回頭瞧著虎子正搬著小板凳往桌前去，好不容易爬上小板凳，夠上他垂涎已久的海棠糕，就被玄之一雙手給攔住了。
虎子「哇」的一聲大哭：「叔壞，要吃！」
玄之瞧著他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的模樣，有些興緻索然，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會順利到手中。比如虎子，費盡心思的一包糕點，他輕而易舉就能阻止他，大抵，還是太弱小的緣故。
不過，一天之內來了兩撥客人，沈鈺寧是萬萬沒想到，這還有第三波。
沈富貴從小樹庄回來的時候，身邊還跟著一個近三十歲的男人。看不出具體年齡，但臉上刻滿了滄桑，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的。一雙眼吊起來，看向屋裡頭的人時，似乎總是斜著眼睛，露出許多不屑來。
沈鈺寧從窗戶往外看，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面熟，而且，這看人的樣子，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只聽院子里讀書的元寶頓住聲音，下意識喊了聲：「爹？」
作者有話說:
今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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