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鋪子是誰的?
18.6
這麼一聲喊,總算是讓沈鈺寧想起,這斜眼瞧人的模樣,是在哪裡看到過。當時小柔回到薛家時,每每瞧見她的神情,便與這人一般無二。
而且,初時她見著元寶的時候,元寶也總是這副模樣瞧看人,簡直是無禮得很。
她當時心裡頭生氣,又因元寶的不聽勸,索性不理會。
現下看來,也不知是何時,元寶再不會做那些無禮的動作,連性子,似乎也都扭過來了。
眼前這人,正是被小柔想法子送去流放兩年的沈金貴。
沈富貴見著大傢伙都在發愣,連忙拉扯著哥哥的手:「瞧瞧,如今都兩年多,元寶竟然還記得你。」
沈金貴如今也不過二十五的年歲,但因著流放時服苦役,整個人看著很有些老態,嘴角耷拉著,眼光在屋內幾人掃了一圈,確定了裡頭唯一的大姑娘,定然就是他妹妹。他不免多看了一眼,倒是滿意點點頭,這個妹妹不愧是在大戶人家裡養大的,模樣標緻好看,站在那兒也瞧著與尋常女孩兒畏縮或者潑辣的感覺不一樣。
他沖著沈鈺寧抬抬下巴:「你就是我那個親妹妹?」
沈鈺寧依著禮數點頭行禮:「我叫鈺寧。」
沈金貴打量屋裡人的時候,屋裡人也在打量他。
玄之眉頭皺了皺,覺得這人面色不善,可不像二哥沈富貴那樣好說話的模樣。正想著,他身邊的元寶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半個身子都藏在他後頭。
他詫異回頭,瞧見元寶臉上全都是害怕的神色。
在小樹庄的這一年多時光裡頭,元寶常常會有落寞不適的模樣,有時候又是故作堅強霸道,但這樣害怕的神情,玄之還是第一次見。
他伸手拍拍元寶的肩,元寶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就如同虎子還不會爬的時候,總是要把手中的小玩意握得緊緊的,才有安全感一般。
沈金貴也沒客套多少,見一個婦人過來倒了茶,便飲了茶水切入正題:「我今早打聽了一回,富貴你是入贅在這裡的?」
沈富貴臉上一僵,當日他為了能帶鈺寧和元寶走,是隱瞞自己入贅的實情,只說是等大哥回來,再讓鈺寧與元寶回沈家坡。
不過多少犯罪流放的人回不來,沈富貴雖不願那樣去想自己親生的哥哥,到底如今的日子太安逸,他也沒想到大哥不僅回來,還長途跋涉,尋到小樹庄來了。
今日他回小樹庄,將肉還給大春家裡頭,就聽二叔說,有人自稱是他兄長,尋了一上午了。他當時還很高興,覺得他們兄妹三人,如今能一家子團聚了。
但這一路上,兄長繃緊的嘴角,不願多說的模樣,又讓他有些忐忑,只安慰自己,兄長定然是趕路太累才會如此的。
沈金貴倒不是非得來尋親,畢竟在他看來,有個當成千金養大的妹妹,估摸著啥事兒也不會做,留下來也是個拖油瓶。但他在家裡頭也沒個活計,沈家坡是越發窮了,他養不活自個兒,再聽說自己丟失多年的弟弟回來時,日子還挺不錯的,是帶著妹妹與他女兒一起走的。
他琢磨著,若是弟弟手頭沒幾個銀錢,怕也是不敢養活妹妹與元寶兩個的。這才動了心思,想要投靠弟弟。
另一則,則是他想,哪怕這個弟弟手中無錢,養不活妹妹和元寶,估摸著也會如他當年一般,將妹妹賣了換銀錢過活。他又怎能便宜了弟弟一個?自然是要打著尋找妹妹與女兒的名頭,好生與弟弟理論一番。
不過,這是先前的想法,等他從茂合縣趕到鄖縣的時候,吃驚的發現,鄖縣哪怕是農人,都比茂合縣的人富庶許多。他們不僅頓頓吃得飽,吃的竟然是精細的米面,連那路邊的乞兒,得了剩飯剩菜,也一個一個養得粗壯,哪裡像是挨餓受凍的人?
而且,今日在小樹庄打聽沈富貴時,他才知如今妹妹的名頭這樣旺盛,開了好幾件綉坊,掙了不曉得多少銀錢。
沒想到,那侯府裡頭養大的千金,竟然比他從前那個啥也不會,只曉得哭的妹妹小柔,要有用的多。
如此這般,沈金貴也不糾結弟弟是不是入贅他處,反而點著頭:「瞧你們如今過得不錯,我便安心了。」
沈富鬆了口氣,嘿嘿笑起來,又給沈金貴介紹張老漢與張蓉,再將虎子抱過來,哄著讓虎子喊大伯。
虎子流著口水,含糊不清喊了聲「伯」,他不認生,尋常喊了人,那人就會摸出糕點糖果來,便以為這會兒也不例外,只咧著嘴沖著沈金貴傻樂。
沈金貴瞧著虎頭虎腦的孩子,倒是多了幾分興緻,抱過來將他的開襠褲扒開瞧,見是個男孩,嘴角便也不再綳著,露出幾分笑意來:「是個兒子?」
沈富貴摸摸後腦勺:「嗯,是男孩。」
不過虎子聞著抱他的男人,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很是不樂意。他出生以來,被眾人圍捧著,便是冬日,隔天也會洗澡,抹上姑姑買的香膏。若是娘親和岑姑母做過飯再來抱,一定會先將手用胰子洗乾淨,不讓味道熏著他。
這會兒太熏人,虎子扭捏著推開沈金貴,撞撞跌跌就往元寶的方向跑,一壁跑一壁喊著:「姐姐抱。」
只是平日甚是疼寵他的姐姐,這會兒卻躲在玄之身後,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還是玄之將虎子撈起來,一言不發,另一隻手牽著元寶進了裡屋。
沈金貴滿臉不高興,張嘴想要問這不懂事的小子是誰,又想到什麼,連忙問:「虎子?虎子姓什麼?」
沈富貴啞然片刻,囁嚅了聲:「姓張。」
沈金貴立刻沉了臉:「哼,還以為是個出息的,原來不是沈家的種。」
沈富貴這便不依了:「大哥這是什麼話?那是我的兒,不管他是姓張還是姓沈,那都是我的兒。」
沈金貴沒好氣瞪他一眼,也不再去瞧虎子。倒是虎子剛剛那嫌棄的表情,讓他明白過來,如今天兒熱起來,他一路乞討過來,身上可不就是發酸發臭了?
他抬頭,原本想尋妹妹沈鈺寧,可是也不知那丫頭是什麼時候走的,竟是尋不到人。他環視一番,對面坐著的是弟弟的岳丈,院子里現如今,也就剩下他們三個男人,加上旁邊的弟媳張蓉了。
他便對張蓉呼喝一聲:「去給我收拾屋子,再給我燒水,我要洗一洗。」
張蓉還在發愣,張老漢就不依了,嚷嚷開:「你這人很是不講理,這是我們家,你來者是客,該準備的我們自會準備,你咋個不讓你弟弟做,要指揮我女兒?」
沈富貴連忙打圓場:「我來我來,大哥,我來做便是。」
「入贅出去的傢伙,果真是沒用得緊。」沈金貴頗有些不耐煩,但依舊頤指氣使,指著張蓉,「這些活計不就該婦人來做的嗎?而且,你們如今吃住在我家裡頭,好意思說自個兒是主人,我是客?」
張老漢是個暴脾氣,從這人進門的那個樣子開始,他就很不喜歡,這會兒更是暴怒:「我女婿如何無用了?他是我一手養大的,比你這種正經事兒不幹,只想著賣妹妹換錢的人,可有用得多。」
沈金貴被戳中痛點,也生氣起來:「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嗎?我是不知她原來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不然怎麼會賣她?我算是有良心的,念著她是妹妹,只讓她去給人做丫鬟,多的是人將妹妹女兒賣去那等地方的呢!」
沈富貴見岳丈與大哥吵起來,一個頭兩個大,左勸右勸,然而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壓根沒人聽他說話。
倒是一旁的張蓉愣怔許久,揚聲問:「等等,你說什麼?這是我家,什麼時候變成你家了?」
張老漢這才反應過來,亦是不明所以的瞪著沈金貴。
沈金貴冷笑連連:「綉坊是我妹妹開的,這裡是我妹妹租賃的,自然是我妹妹的屋舍,我都沒趕你們走,讓你給我收拾屋子,你們竟然還吵嚷著不樂意?」
沈富貴也反應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綉坊是鈺寧的沒錯,可我是她哥哥,綉坊的大小事務,我與蓉兒都一起干,怎麼這就不是我們的家了?」
沈金貴不耐煩:「你都是張家的入贅婿了,這沈家的東西與你們何干?怎的,你莫不是還想要回來搶家產不成?依我看,你們這家人不就是見著鈺寧會掙錢,想哄著她給你們張家掙錢么?我告訴你,做夢,你們趁早給我搬出去,不然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張老漢雖然是覺得,他們一家能過上好日子,那都是託了沈鈺寧的福。但那是沈鈺寧的功勞,眼前這個男人,屁事沒做,上來就趕他們走?
偏生細細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富貴是入贅張家的,算不得沈家人,而沈鈺寧還未曾出嫁,戶頭也還在沈家坡,她經手的生意,自然屬於沈家的。沈家如今的家主,是面前的沈金貴,而不是能幹的沈鈺寧。
這時的沈鈺寧才從外頭走進來,手中抱著一個匣子,冷聲說道:「大哥可說錯了,沈家綉坊與我無關,是張伯父與玄之的鋪子。」
作者有話說:
哈哈,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每日晚6點更新,如有加更,次日早6點再更一章~
以後每日打賞超過500星空,加更一章哦~謝謝~
章節評論(24)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