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九天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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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庄的人都圍過來，對著男人指指點點，說他想得美，說如今沈鈺寧的鋪子，掙一百兩銀錢，也不過是數月的事情。
其實都是農村裡頭人，對著這個瞧著有頭臉模樣的男人，並不敢放肆。但單獨一個人不敢，一群人的時候卻不怕，只一個人開了頭，喝罵那男人不要臉，剩下的人便都紛紛討伐起來。
雖則沈鈺寧不是小樹庄的人，但也一起生活了兩年，小樹庄的村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在染坊幹活的。而且聽聞沈鈺寧來年還有另擇地點，再開一家染坊的計劃，規模擴大，不止他們小樹庄有活計干，隔壁村大樹庄也能跟著掙錢。
如此，大家都拿沈鈺寧當了家人，對想要帶走她的沈金貴，自然是萬分看不上了。
男人後退一步，目光沉沉瞧看著沈鈺寧，似有些不明白，這些人為何如此反對。
沈金貴見狀，連忙呵斥出聲：「你們可莫要胡來，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萬家大老爺。」
村民不曉得萬家，自然不會害怕，只因沈金貴的恫嚇，吵嚷聲卻比以前小了許多。
他們不知，但沈鈺寧卻知，這萬家是大周商行裡頭，最有名的商戶之一。除了皇商喬家之外，就是萬家最有錢了，據說是富可敵國。
雖說大周等級較為深嚴，商戶就是商戶，士農工商，商戶排在最末等。但這出挑的商戶，自然不能等閑視之，尤其是萬家這樣，曾經入過皇上眼睛的商戶了。
萬老爺一雙眼甚是精明，也不在乎旁人的說法，只緊緊盯著沈鈺寧，瞧見她面色變得凝重，便知這小丫頭知曉他的身份。當下他有些洋洋自得，深覺自己此行不虧，能得這個有見識的丫頭。
沈鈺寧瞧見他這模樣，心裡頭更是堵悶得慌，卻不知沈金貴這個大哥，是從哪裡將這萬家人給尋出來的。萬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只一個大老爺，最大的老爺，估摸著也不會是這樣年輕的模樣，想來這一個不過是分支。
但如今她勢單力薄，就算只是一個分支，也不是她能抵擋得住的。
她面色微沉：「你既然是萬家人，便當更注重萬家名譽，如此這般，豈不是如同惡霸強搶民女一般？如今鄖縣治理買賣婦人一事甚是嚴格，你就不怕叫整個萬家陷入這囫圇裡頭？」
這個萬家老爺聽了這話，反倒是微微一怔，上上下下打量沈鈺寧，面上的興緻似乎更濃厚了些，手一揮，那兩個隨從就走過來，遞上一個包袱。
萬老爺打開包袱，從裡頭取出一幅畫卷，小巧玲瓏的模樣。待緩緩展開來，眾人不由得都讚歎出了聲。
那並不是畫卷，而是一幅小綉屏，上頭是一位九天仙女，身著彩鳳衣，七色披帛掛在臂膀上，彩群曳地，沒入仙雲之中。
最叫人驚嘆的是，那仙女身形絕美，面龐卻並未綉製成功，空空的一片，總是叫人可惜，又更有無盡遐想。
這樣綉技出眾之物，尋常人都能嘆為觀止，更何況自小酷愛綉品的沈鈺寧。她與旁人的惋惜不同，她滿心只想將那綉屏取過來，親自將仙女的面龐綉制上去。
萬老爺自是微笑不已：「某尋多日，如今到這鄖縣地界，打聽到一位手藝出眾的綉娘，當真是費了大力氣才尋到你……」
沈鈺寧聽聞這話，面色稍霽：「如此，萬老爺何須拐彎抹角，這等出眾的綉技，難不成是怕我不替你完成這副綉屏不成？」
萬老爺搖搖頭：「姑娘不知這幅綉屏的來歷，是某三年前遊歷山間，夜晚滯留山頂不得下山，冷餓交加之際，迷糊之間，竟有一位九天仙女，下入凡塵之間與某共度良宵。雖則是夢，但第二日，竟有這幅綉屏置在某懷中。」
這等奇聞，在場之人自是都未曾聽過，不由得瞠目結舌，全都說不出話來。
張老漢最先暴怒，舉起掃帚就往萬老爺身上揮去：「你這廝噁心得很，什麼良宵共度，我看你是臟污得很，這般多的人，也不害臊？還不快快滾走！」
他動作迅速，萬老爺沒來得及反應，連連後退兩步，被兩個隨從扶住，這才穩住身形，怒目圓瞪：「老漢怎的這般不講道理？某所言句句屬實，怎的到了你的耳里，竟成污穢不堪之語？」
沈鈺寧面露尷尬之色，眼前這人敢來這裡大放厥詞，是欺負她無人可依。若是從前的薛鈺寧，就算給這人諸多膽子，怕也不敢放肆的。
只是，她的綉坊要想開下去，這個萬家老爺，自是得罪不起的。
她少不得打起精神來，勉強應付著：「萬老爺若是如此說，這綉屏上的仙女，恐也不是一般人可綉制的。我能力有限，不過是教授我的師傅本領高超，才有這身綉技罷了，這等精妙絕倫的活，當真不是我能做的，還請萬老爺另請高明吧。至於我兄長問你討要的銀錢……」
沈鈺寧往沈金貴身上打量一圈，雖說不能確定沈金貴有沒有花完，但兄長乃家主是確定的，她作為妹妹，卻也不能奈何，只能硬著頭皮由他去。
「我願還與你，只請你往後，莫要給錢與他。這沈記綉坊，並非我之所有，實在是拿不出銀錢，填補他的窟窿。」
萬老爺卻只搖頭：「鈺寧姑娘誤會了，我日夜所尋，並非一個能將仙女面龐綉制上去的綉娘。而是……」
他將那綉屏拿起，在眾人面前展示一圈：「我與那仙女的露水姻緣，卻因這綉屏久久不能忘，於是乎，我便決定尋遍大江南北，將那九天仙女找尋出來。」
眾人聽得雲里霧裡，彷彿聽家中老祖母講述古時候的神話一般，倒有人暗自點頭，深嘆這有錢的男子艷福不淺，竟然能與仙女共度春宵。
只是沈鈺寧已覺出不對來，連忙伸手去推二哥，示意他去堵那男人的嘴，莫要叫他胡說。
但沈富貴是個迷糊的，還晶晶有味聽故事，哪裡想得到這故事的後頭是什麼樣的？被妹妹推了數下，也不知是要幹什麼。
萬老爺上前兩步，將那綉屏遞送至沈鈺寧跟前，一張臉真切動容，是尋到心中所愛的模樣：「我苦尋三年，不得見佳人蹤影。機緣巧合，叫沈家大公子瞧見我這幅綉屏，大公子當下驚嘆，問我緣何有他妹妹的畫像。」
眾人這麼一瞧，那仙女身姿婀娜，娉娉婷婷的模樣，可不就是眼前沈鈺寧那溫柔美麗的樣子？雖則綉屏上的仙女沒有臉面，但若將沈鈺寧一張臉兒放上去，卻是無比協調。
一時間，眾人忍不住紛紛點頭。
萬老爺嘆息：「百兩銀錢與我來說不過是小事，給他之前我也沒做他想，想著若是有本事的，納做妾室也可。只見著沈姑娘，我方知，原來那九天仙女，竟真的下入凡塵來，是要與我……」
沈富貴後知後覺，總算是知道這位萬老爺要說出什麼糟污話來，再想上前去堵住他的嘴，已經是來不及了。
張老漢大聲呵斥：「住嘴！」
萬老爺哪裡肯住嘴，只得意洋洋，想要繼續將這秘史說出來。其實他走到每一處，都會將這段秘史宣揚一番，畢竟能與仙女雲雨，是人人羨慕之事。
今日見著沈鈺寧，他不由得暗自竊喜，想不到百姓裡頭，還有這樣出眾的少女。而且，她竟然就是沈記綉坊的東家。
萬家人歷代經商，這瞧看人與鋪子的本事自不用說，他看過一家綉坊的鋪子，就知那背後東家絕非等閑之輩。再又聽聞，這東家開綉坊的意圖，不單單是掙銀錢，竟還是為了什麼保護婦女幼兒，不受買賣之苦。
這種沽名釣譽的事情，萬老爺是分毫不信，但不信，不代表不做。喬家為何能凌駕萬家之上？就是因為開國之初，喬家為了開國皇帝鞏固地位，撒了大把的銀錢。
這麼多年以來，喬家已然沒落，該他萬家上位做皇商了。奈何萬家比之喬家，就是少了那麼一點點氣運。
如今眼前這位沈記綉坊的沈鈺寧，就是他埋下種子，結來的那一顆氣運果。
只要他認定，這少女就是與他共赴巫山的九天仙女，加之少女在鄖縣的聲望，他娶了她，萬家就不會繼續做這萬年老二了。
只是，他眼神清明睿智，激動的再次張口之際，手中綉屏卻被人奪了去，而自己的脖頸也掌握在旁人的手中，叫他不能再發一言。
兩個隨從見狀都是大驚失色，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要將面前小兒推開。偏那小兒不是普通兒郎，竟然有幾分武藝在身，莫說近身，就是這樣瞧看他那凌厲的眼神，便叫人不寒而慄。
沈鈺寧瞧見萬老爺雙手拉扯脖子上的那隻手，眼睛翻得瞧不見一絲黑眼珠子，是馬上就沒了氣的模樣，連忙上前去拉著少年。
「玄之，鬆手！」
玄之黑衣長褲，明明是普通夥計的裝束，只那雙眼冷得滲人，眼裡露出的寒光，都能將手中的男人給剜成碎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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