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捲土重來
24.03
元寶丟了，沈鈺寧著急之下病倒，高燒數日不退，急得沈富貴日夜守著，生怕妹妹支撐不住，就這麼走了。
這樣折騰下來，屋裡的人都無精打采。染坊與綉坊那邊，全靠岑小娘與喜兒，並小樹庄的人合力支撐著。
玄之不在，東家病重不管事，染坊掌柜偷偷來尋沈富貴，說是新出的染料顏色不大好，想讓東家拿主意。只是沈富貴瞧見妹妹病重的樣子，著實不想拿這事兒去麻煩他。
「不過是一點點色差，不要緊，染吧。」
掌柜搖頭：「可是從前玄之說，若顏色不正，一定要先拿給他或者東家過目的……」
沈富貴兩眼一抹黑，也不知該怎麼辦。
倒是從旁邊牛車上跳下來的張大春，上前拿過掌柜手中的料子，細細看了一遍，搖頭說：「不行，這個顏色與之前相差有點大，返工。」
他腦袋靈活，之前在染坊做事的時候，跟著玄之學了許多東西，如半個試色師傅一般了。
掌柜猶豫著又問：「確定返工嗎？可是這一批工期緊張，若要重新試染，約莫得耽擱兩天，我們……耽擱不起啊。」
張大春疑惑：「大不了大家辛苦些，掌柜的這是怎麼了？怕東家不出辛苦錢？」
掌柜連忙搖頭，眼神更是游移不定，待沈富貴與張大春催促許久，掌柜才將實情說出來。
「東家家裡頭出了事，工人們都沒什麼精神，我聽著好幾個工人說是想要另尋他處。連配料的老師傅，昨日都跟我說，若是東家這邊不行，他有新的去處。」
沈富貴一聽就急了：「他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故意的，看我家出了事，就……」
牆倒眾人推，壓根不用吃驚。本來因為沈金貴的到來，鋪子里便有人傳流言，說那才是正經的東家。當時就人心惶惶，覺得沈記綉坊隨時可能會關門。
現如今，東家不管事，管事的人幾天都沒見著。
張大春見沈富貴著急的樣子，連忙安慰著：「姐夫莫要擔心，工人都是村裡的熟人，我去與他們說說，他們都能理解，不會這時候放棄鋪子的。」
沈富貴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頭警鈴大作，抿著嘴也不答話，躊躇看著他。
張大春苦笑一聲，拍拍沈富貴的胳膊：「我知道姐夫的意思，不過……你說得對，鈺寧妹妹與一般女兒家不一樣，她就不該是呆在屋裡頭洗衣做飯，伺候一家子人的。我……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只都是一個村子里出來的，不管是你們家，還是旁人家，斷沒有眼看著不管不顧的理。」
沈富貴臉紅了紅，因著發覺大春對鈺寧起了那種心思，他後來再見著大春，就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尤其是大春娘嘴碎，與旁人說鈺寧的壞話，他氣不過，還與大春娘爭吵過。
沒想到最危急的時候，已經離開染坊的大春，竟肯主動來幫他們。
到了晚上，是張幺過來看他們，順道帶來染坊的消息。大春到底是玄之帶出來的，回了染坊先安撫眾人，又捉了那想要走的染料師傅一通責罵，倒是將染坊治理得井井有條。
張幺嘖嘖數聲：「從前在村裡，只覺得大春那孩子能幹勤快，沒想到還是塊做生意的材料。現如今染坊裡頭都順了，染料師傅也不敢說要走的話，老實將那染料重新兌制，再不敢耍滑頭了。」
張蓉連忙點頭：「還是二叔與村裡的叔伯兄弟肯幫我們，不然也不知這一回挺不挺得住。」
張幺大手一揮：「有鈺寧丫頭在，一定挺得住。蓉兒你與鈺寧丫頭說，染坊那頭不用擔心，我們小樹庄不是不懂報恩的人，鈺寧丫頭給銀錢我們掙，我們一定會儘力將活兒干好。」
張老漢招呼弟弟坐下，也是頗有些無奈：「那個沈金貴，別看他與你侄女婿打一個娘胎裡頭出來，其實真不叫個東西，老話說什麼老虎狠毒了還不吃自個兒孩子呢。現如今元寶那孩子不見了，玄之跑去找，這都找了好幾天了，還沒個消息，鈺寧丫頭是著急病了的，唉……」
張幺安撫他一回，嘟囔著：「那是元寶親爹，能有啥法子？鈺寧丫頭是操心操太多了，依我看，還是早早的尋個夫婿嫁了，省得她那大哥又來尋晦氣。這鈺寧丫頭那麼好看，尋個好婆家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比如大哥你那兩個侄子，他們……」
張老漢吹鬍子瞪眼睛，狠狠剜著弟弟呵斥：「張幺，我以為你是來報信的，原來是來打我家鈺寧丫頭主意的？」
他起身操起長凳，就要往弟弟頭上砸。
張幺連忙奪了下來：「開玩笑開玩笑，大哥你看你這一急就上火的性子，這麼老些年也改不了。你那兩個侄子啥樣兒，你我都是清楚的，那哪能配得上鈺寧丫頭呢，是吧。」
張老漢瞪他一眼，放下凳子自個兒坐上去，撇過臉不理會他。
張幺是個愛順杆子往上爬的性子，但也懂得見好就收。他跟著大哥沾了沈鈺寧的光，心裡頭難免有些膨脹，總覺得好東西要先緊著自家才好。
又因前些日子，自家婆娘聽大春娘罵街，說沈鈺寧眼睛長在頭頂上。婆娘盤算著，大哥一家子不看好大春，就是因為大春有這麼個能折騰的娘。
但大春娘折騰，自己婆娘不是個愛折騰的，平日對蓉兒，對鈺寧都好得很呢。
只是過來這麼試一試口風，見大哥瞧不上，他便立刻改了口。
莫說大哥瞧不上，其實張幺捂著良心，也是覺得若鈺寧丫頭配給自己那兩個混賬兒子，可算是吃了虧了。
張幺嘿嘿一笑，替大哥撫背：「我就那麼一說，這不是想著，你若是著急之下，想將鈺寧丫頭隨便許個人，不如便宜自家的侄子……哎哎哎，別惱別惱，我不說了還不成？
我是跟你說啊，大春那孩子不錯歸不錯，但就他娘那樣，我是一千一萬個看不中的。」
張老漢往他後腦勺呼一巴掌：「要你多嘴，鈺寧丫頭還病著呢，你有那個精力想七想八，不如好生幫著把鋪子看管好。還有，你有臉嫌人家大春？他娘不好是他娘，他可是個能幹的，回頭把家裡那兩個臭小子管管，若能幫著鈺寧一星半點，我也不至於這麼看不上。」
張幺連忙點頭稱是，便是回去就把兩個孩子打一頓，左右夏天田地裡頭無事，都弄到鋪子裡頭打雜幹活兒。
張老漢不想與他掰扯這麼多，進了屋幫著張蓉盛飯，一邊嘆息：「若是能尋得合適的，讓鈺寧丫頭嫁過去，倒也是個好法子，可是一時半會兒，哪裡尋得到合適的兒郎呦。」
張幺跟著進了灶房，聽了這話介面：「這尋婆家最好的，是孩子上進，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姐妹，嘿嘿，過去就當家做主，多麼快活？」
張老漢將碗筷遞給他，沒好氣的吼罵：「胡說八道什麼，要是這樣，你那兩個混蛋別想找到婆娘。」
張幺如今跟兄長修復了關係，是什麼話都敢說，立刻又湊上前：「我說得如何不對？我是沒女兒，蓉兒又是尋的招贅婿。不然我就按著那般規矩找，要是真說起來，富貴那孩子，從前沒尋著家人的時候，可不就是與我說的條件一樣？」
張老漢撇撇嘴，雖富貴是自個兒一手養大的，但也最了解不過。老實本分是真，可也一點沒沾上進的邊。若想要給鈺寧許一個，與富貴從前一樣的兒郎，又要上進的。
他呆愣許久，越想越覺得，這不就是說的玄之？
無父母兄弟，沒有那麼多糾纏，還是個上進的。而且玄之身世坎坷，與鈺寧丫頭頗有些類似。唯一不足的是，玄之比鈺寧小了三歲。
但也沒什麼，蓉兒比富貴大兩歲，兩個人不也恩恩愛愛的？
張老漢越想越覺得興奮，將這話兒偷偷與女兒說了，直將玄之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鈺寧若是錯過了，這輩子就遇不到這樣好的了。
張蓉歪頭看著爹爹，覺得許是與二叔來往多了些，爹爹竟也生出許多孩子氣。
這說的什麼話？什麼玄之與鈺寧，就是上天定下的良緣？
「什麼狗屁良緣？玄之如今才十四歲，你覺得他懂什麼叫感情嗎？他只把鈺寧當姐姐，你這不是亂來嗎？」
張老漢兜自不放棄：「你想想，你與富貴兩個，不也一直是姐弟嗎？後來不也有了感情？」
他圍著忙碌的女兒轉來轉去，就是想要說服女兒。
張蓉不耐煩推開他：「有空就去把虎子弄起來，等會晚上又不睡，鬧騰死了。你莫要總拿富貴與玄之比，富貴從小就迷迷瞪瞪的，什麼都聽我的。但玄之，面上雖然也聽鈺寧的，實際卻是個有想法的，能一樣？」
張老漢聽了這話，頗有些泄氣。這一泄氣，就看攛掇自己的弟弟不順眼，立刻踢他一腳：「去，把虎子穿起來，光在這裡礙眼。」
張幺被哥哥罵得莫名其妙，不情不願的將將起身，瞧見聽到外頭的叩門聲。
他連忙去院子門口，打開門一問：「是誰？」
來人是彬彬有禮的模樣，微笑看著他：「這位叔父您好，我們見過的。」
張幺瞪圓眼睛，立刻要將門關上，只那人帶來的人多，立時就將門給推開來。
進來的人，不是那萬老爺是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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