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命也債也
77.31
許言之剛走到樓下就接到了姜盼的電話，他還沒接起來就大概猜到她想說什麼。
於是不等她開口，他就嚴詞拒絕：「不用勸我，我一定要那樣做。」
「哥，我還沒說話呢。」姜盼還沒開口就慘遭拒絕，這讓她有些沮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許言之走到一旁安靜的公園，沿著小道慢慢地走著，並不著急打車回家。
「好，我不說。」姜盼聽出了許言之語氣里似乎不太開心，問，「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阮相宜失約了。」說起這個，許言之的眉頭就緊緊地皺著。
「什麼？」聽見許言之沒有和阮相宜碰面，姜盼的心情複雜了起來。既慶幸又覺得可惜，一邊是一起長大親如哥哥的阮相宜，一邊是整個牙烏族的興衰，孰輕孰重她心裡清楚，可她就是不忍心。
「哥，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呢？我們要不要……」
姜盼的話被許言之打斷：「盼盼，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頓了頓又道：「或許你會覺得哥哥自私，覺得哥哥殘忍，可哥哥無所謂。哥哥確實自私，我期盼著阮相宜不在了之後季修會多看我一眼。哥哥也確實殘忍，為了一族之榮，堅決犧牲掉阮相宜。可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債。」
姜盼無話可說。
因為許言之說的都是事實。
關於阮相宜的債，他的確逃脫不掉。
三千年前，那個風雨大作的夜晚，姜盼生生世世都忘不了。
那時候，她還只有五百歲，在牙烏族中，差不多等於人類中的十五歲少女。
她貪玩，幾下就支開了牙烏族禁地把守的幾位族人。此禁地名為「白門」，族人世世代代都知道白門是牙烏族絕不可踏入的禁地，因而把守的人並不多。
偏偏就有不信邪的，非要一探究竟。
這個不信邪的就是少女許落言，也就是姜盼。
她躡手躡腳地走在白門中，好奇的大眼睛四處看。那時候的白門不像後來的白門那樣漂泊不定，千百年來一直坐落於牙烏族領土的中心處。
姜盼一進去就移不開眼睛，這裡面鳥語花香，潺潺溪流，高大瀑布，果樹遍布，連空氣中都帶著一股香甜……這麼美麗的地方怎麼會是禁地呢？十五歲的姜盼百思不得其解。這宛如仙境的白門甚至比本就風景絕美的牙烏族領土要優秀上萬倍，如果能夠住在這裡面，那她做夢都會笑醒。
她一步一步地走著，面前的美景讓她眼花繚亂，可她不知的是，擅闖禁地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阮相宜。
阮相宜是誤入白門。
他作為外賓來小住幾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山明水秀的地方，他自然也不知道這是牙烏族的禁地。
彼時的他已經跟季修濃情蜜意，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來牙烏族遊玩，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仙境般的地方。
然後在下一秒，他就看見了一個少女，姜盼。
姜盼也看到了他，她認得他，是大族長季修的貴客。起初她有些慌了神，但很快想到他不是牙烏族人，說不定不知道此處是何地，於是她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相宜哥哥，好巧啊，呵呵。」
「你是？許兄的妹妹？」阮相宜依稀記得這位少女。
雖然許言之是他強有力的情敵，但其妹妹是無辜的，所以他態度倒也和善。
「相宜哥哥記性真好！」姜盼笑眯眯道。
阮相宜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妹妹，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要怎麼出去？」他方才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出口。
這是阮相宜的第一世，而季修早已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他知道自己和阮相宜會生生世世不得善終，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愛護他。在牙烏族中，他給他最高許可權，可以隨意走動，可以吩咐任何人，甚至想要他的命他都會給。
然而事實是，季修永遠不老不死，不滅不傷，他要永生永世看著心愛之人以各種慘烈的方式死去，並且不知道是何時會死去。
他萬萬沒有想到，第一世的阮相宜會因為自己的縱容而喪命。
就在姜盼剛脫口而出「我帶你走出去」時，阮相宜往前一步，不知道踩中了什麼，接著整個人掉入其中。
隨即地動山搖起來，姜盼一個沒站穩，直接狠狠地摔倒，頭磕到了一旁的石頭，她有一瞬間的暈眩。
等她緩緩清醒過來時，見到的卻是如同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烈火灼灼，殘垣斷壁，岩漿滾滾……緊接著族人的慘叫聲和哭喊聲綿延不絕。
姜盼慌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各大長老在白門閣通過玄鏡看到了白門內部發生的事情和場景后，立即以靈力將聲音傳至牙烏族的每一個角落：「重啟之鑰降臨，請各位族人務必迅速找到阮相宜，阻止他進入白門核心處……」
這段話久久地回蕩在煙灰色的上空，凄涼而空曠。
阮相宜突然掉下去的地方此時已經恢復原狀，只有廢墟般的瓦片覆蓋其中，而他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何處。
姜盼心中怕極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貪玩竟然會釀下此大禍，如果她剛剛阻止阮相宜往前走，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哥，哥哥！哥！我在這裡！」姜盼用盡所有靈力將自己的聲音帶給許言之，但她終究沒有等到許言之的到來，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幾乎要被四分五裂開，痛苦使得她的五官逐漸扭曲。
烈火悄然爬上她的衣服，很快熊熊燃燒起來，她痛得失聲尖叫。
牙烏族人怎會懼怕這區區一點火？可這痛感那麼真實，讓人那麼難以忍受，難道說……
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專門用來克制牙烏族的「玄火」？！
玄火……
「不！哥，落落不想死！哥，救我，救……」
十五歲的少女永遠地消失在這片土地上。
如果俯視整片大地，會看見牙烏族的族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原地。
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沒人知道這些人去了哪裡。
所有的哭聲、喊聲一瞬間歸為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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