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相逢一笑
88.24
電光火石之間，蘇清語感覺一抹陰影朝自己覆蓋了下來。她愣怔地抬頭，看見阮相宜奮不顧身地擋在自己身前，而那盞吊燈眼看就要砸下來了。
蘇清語不由瞪大雙眸，尖叫出聲：「小心你後面！」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阮相宜艱難地回頭看去。季修穩穩地護著他，替他完完全全擋下了掉下來的吊燈，他的神色之間有隱忍的痛苦，更多的卻是堅毅。
阮相宜忍不住心裡一疼：「季修，你沒事吧？」
季修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我沒事，你們快去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這裡我來處理。」
阮相宜不敢有大動作，生怕整個吊燈完完全全地掉下來，那樣的話，季修肯定會受傷更嚴重。他對蘇清語道：「快走，去洗手間或書房，自己找地方躲一下。」
蘇清語臉上有著驚恐：「這是……地震嗎？」
阮相宜不欲多解釋，點頭：「嗯。」
聞言，蘇清語臉色更加白了。
海城多地震她是知道的，但這麼多年以來，都只是不痛不癢的二三級地震，像這回如此強烈的震感還是頭一回。
她發現自己站起身的時候雙腿都在打戰，腦子裡關於地震的可怖畫面一幀接一幀地閃過去，恐慌也一寸一寸地上涌著。
她頭也不回地跑向離客廳最近的房間，地面搖搖晃晃的，她幾次差點摔倒，但最後到底還是成功到達了門口，在即將推門而進的時候，她突然回頭，沖阮相宜喊道：「哥，你小心！」
很奇妙，因為蘇清語的這一聲大喊，阮相宜之前對她的所有憤懣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心中甚至浮起異樣的感覺。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這就是血濃於水、無法割捨的情感？
但此時他已經無暇顧忌其他，所以只是朝她點點頭，報以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便專心替季修分擔著此時的困境。
「傻瓜，就這點東西弄不傷我的。」季修對他笑了笑，「不過我很滿意看到你這麼擔心的模樣。」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地面仍在晃動，阮相宜有些站不穩，臉頰因為擔心而比平時紅潤，一雙桃花眼也似乎氤氳著一絲霧氣。
季修順勢將人摟進懷裡，溫聲道：「抱緊我，燈可是不長眼睛的。」
阮相宜的耳朵瞬間紅紅的，看起來極其可愛，為了掩飾羞澀，他趕忙轉移話題：「我還以為你又要丟下我獨自去面對白門。」
季修輕巧地躲過終於不堪重負掉下來的巨大吊燈，又輕輕鬆鬆地摟著阮相宜避到一旁，才幽幽道：「我想好了，只要小阮不棄，我必不離。」
聽到季修說這話阮相宜只覺得又羞又無奈，如此危險時刻，這人竟還有心情說這種讓人面紅耳赤的情話，但一方面又覺得溫暖無比，他終於親耳聽到季修的保證了，他一顆懸了許久的心在此時稍稍地放了下來。
突然，刺眼的白光一閃，季修和阮相宜消失在原地。原本搖晃不已的地面也隨之平靜了下來，除了屋裡被破壞的物件，寧靜得彷彿之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良久后，一直在書房避險的蘇清語終於決定出來一探究竟。
當她看著客廳滿地狼藉的模樣卻不見季修二人的時候，心下一涼，兩行清淚不自覺地就滾落了下來。
阮相宜他……不會出什麼意外了吧？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她覺得心臟一疼，彷彿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要細細尋找，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阮相宜消失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嗎？她在這裡難受個什麼勁？莫說旁人，就是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此舉無異於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蘇清語走出季修家的時候，又回頭望了一眼凌亂不堪的客廳，才頭也不回地離去。
當走上寬闊的大馬路時，蘇清語傻眼了。
馬路上一切如常，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根本就不見地震后的殘垣斷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剛才是在做夢嗎？她根本沒有見到季修和阮相宜，也沒有跟阮相宜說那一番話？難道一切都是她酒喝多了后產生的幻覺嗎？
可這幻覺如此真實。
不，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蘇清語看著自己手鏈上勾到的一絲衣服絲線，當下就確定方才發生的一切不是錯覺！
可面前的場景實實在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越是細思之下，她越發覺得背後出了一層薄汗。
這太詭異了。
蘇清語不敢繼續往下想，慌亂地攔了一輛的士，就匆匆趕往蘇氏大廈。
果不其然，她一到總經理辦公室，父親正坐在裡頭等著自己。
一見到她，他立即喜上眉梢，彷彿看見了救星般，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上來：「清兒，怎麼樣？你哥他……」
面對父親的熱情，蘇清語的語氣卻顯得冷漠無比：「你的寶貝兒子死了！」
聞言，蘇千祥的神色立刻略微冷了下來：「清兒，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哥，那是你親哥！」
「呵。」蘇清語冷笑一聲，「爸，您也知道那是我親哥啊？」
「你什麼意思？」蘇千祥被蘇清語的質問弄得眉頭搞搞皺起。
許是剛剛經歷過生死一線，許是方才阮相宜奮不顧身地救過自己，蘇清語的心境竟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好像突然……不恨阮相宜了。
彷彿相逢一笑泯恩仇，她對阮相宜所有的怨懟都隨著吊燈砸下來的那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放下了仇恨和耿耿於懷，蘇清語發現此時的自己，渾身上下都舒暢無比。她盯著蘇千祥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是我親眼看見阮相宜消失不見的。蘇千祥，蘇氏完蛋了，蘇氏完蛋了，您就死了這條心吧！」
被直呼其名的蘇千祥頓時氣得手指發抖地指著蘇清語的鼻子，氣急敗壞道：「你這個逆女，你別忘了你身上穿的、住的、用的都是誰在提供的？蘇氏完蛋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竟敢跟爸爸這麼說話，反了你……」
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蘇清語就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不經意間地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這淚到底是為何而流？一向活得明白的她突然也看不懂自己了。
另一邊。
季修和阮相宜相互擁抱著墜落在一處堆滿黃沙的地方，舉目無人，只有漫天黃沙和寸草不生的無邊無際。
阮相宜呸呸了兩口刮進嘴裡的沙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季修的眸色似乎比平時幽深了些許，聲音更加平淡：「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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