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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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追殺

  現在馬車附近沒有一個侍衛,只留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南宮清婉和一個受了重傷的晏淮鶴,以這兩個人的戰鬥力,簡直就是任人宰割。

  晏淮鶴當機立斷:「馬!」劇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聲音像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

  明明是初次見面的兩人,言語行動間卻詭異地有著如老友一般的默契。晏淮鶴一個字,南宮清婉便領會了他的意思——趁現在刺客還沒有緩過神來,立刻駕車逃走!若是讓他們射殺了馬匹,那才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南宮清婉伸手抓住了韁繩,用力一抖,大聲喊:「駕!」

  她一個養在深閨,嬌滴滴的大小姐,縱然是心中有不輸男兒的韜略,但畢竟沒有親手駕過車,只能盼著這拉車的馬兒有靈性,能帶著他們脫離險境了。

  刺客明顯也察覺到了南宮清婉的意圖,下一隻箭帶著嘶鳴聲,就直衝著馬射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晏淮鶴卻不知從哪裡擲出了一枚鐵丸,羽箭與那鐵丸一撞,偏離了方向,結結實實扎在了馬臀上。

  駿馬嘶鳴一聲,劇痛讓它撒開四蹄,沒了命一樣地跑了起來。

  車廂搖晃得厲害,南宮清婉被顛得一個後仰,向著車廂翻倒了過去,正正好撞到了晏淮鶴懷裡,手肘懟在男人腰上的傷口處,疼得晏淮鶴悶哼了一下。

  除了男人的懷抱,南宮清婉無處著力,只能虛抱著晏淮鶴,伸長了手臂,想要撐著馬車底板站起來。

  偏偏馬車顛簸,南宮清婉撐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整個人反而在晏淮鶴的懷中陷得更深了些。

  晏淮鶴蒼白的臉頰浮起一絲血色,曲起了膝蓋,把南宮清婉稍稍頂開了些,沒有說話,手臂卻從亂動的少女身後攬了上來,如同鋼鉗一般箍著她,讓她不能移動分毫。

  南宮清婉怕撕裂晏淮鶴的傷口,不敢用力掙扎,罵道:「你不要命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不知道是沒有力氣說話,還是不願意說話,晏淮鶴一直保持著沉默,只有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南宮清婉,彷彿要從少女純真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麼——他已經在淤泥中浸染得太久了,已經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純然的美好。

  南宮清婉被晏淮鶴盯得毛毛的,晏淮鶴忽然放開了南宮清婉,扭過了臉。

  南宮清婉不知道晏淮鶴又發什麼瘋,不過是相識了短短几個時辰,少女彷彿就對男人的這種喜怒不定習以為常了。

  南宮清婉不再管晏淮鶴,爬了起來,雙手搭在車廂上,伸頭向後面望去——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跨駿馬,挽雕弓,在一射之地之後緊追不捨,弓滿如月,箭頭閃著寒芒,正瞄準了馬車,使人不寒而慄。

  那黑衣人見車廂中有人伸頭出來,雙眼微眯,箭尖移動,對準了那顆小小的頭顱,卻見是個滿頭珠翠的女子,臉似菡萏,眼如秋水。

  那殺手一愣,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持弓未動,並沒有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南宮清婉敏銳地察覺到此人的猶豫,他明明有出手的機會卻沒有取自己性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只要他有所顧忌,就是好的。

  晏淮鶴用來拉車的馬雖然是神駒,但是在受傷之後體力消耗也很明顯,又痛又累,馬的速度已經降了下來。再不作出決斷,等馬車完全停下來,就是死路一條了——不是殺手追上來,殺掉晏淮鶴;就是晏淮鶴得不到治療,流血而死。

  怎樣都是死局。

  南宮清婉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再也拖延不得,她縮回了車廂,想招呼晏淮鶴一起想個法子,卻發現男人一動不動地闔眼躺在馬車地板上。

  那一瞬間,南宮清婉驚得呼吸都屏住了,她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試了一下晏淮鶴的鼻息,發現男人的呼吸雖然微弱,但還在繼續,南宮清婉這才鬆了一口氣。

  大量的失血使晏淮鶴的體溫變得很低,人也毫無意識,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態。

  前有同伴昏迷不醒,後有殺手窮追不捨。

  晏淮鶴死了,自己的這個目擊證人還可能有活路嗎?

  沒有的。

  南宮清婉絕望地守在車廂中,幾乎是被動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不!

  不能這樣!

  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

  明明還有那麼多的未知等著自己去探索,明明還有那麼多的時刻想跟親人分享,怎麼可以就這樣窩囊地死在這裡?!

  那一刻,女孩爆發出來一股強烈的求生欲。

  這股求生欲支持著南宮清婉,讓她咬著牙,費力地把車廂裡面的紫檀木小桌搬了起來——這桌子死沉死沉的,拋出去,就算砸不到刺客,起碼也能夠阻他一阻!

  掀開車簾,南宮清婉卻看到了令她震驚的一幕。

  黑衣人在離馬車不遠的地方,跟另一個布衣人纏鬥在了一起。

  晏淮鶴的侍衛?亦或是救兵?

  南宮清婉精神一振,卻在看清楚布衣人的臉的時候,心頭一沉,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晏淮鶴,已經昏迷的男人不能給她任何答案。

  就在南宮清婉猶豫的瞬間,打鬥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勝負已分!

  黑衣人一個虛晃,布衣人中計,躲閃不及,被黑衣人一招就挑下了馬。

  南宮清婉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把小桌子扔了出去。

  飛馳的馬車上忽然扔下來一個小桌子,就算重量不大,但是有馬車速度的加成也能造成不小的破壞力。

  黑衣人正要追上馬車,迎面就看到一個小桌子砸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驅馬避開了小桌子。

  而馬車這個時候一個轉彎,正好有一個視野的盲區,南宮清婉就抓住了這個機會,一隻手抱緊了昏迷的男人,另一隻手護住了晏淮鶴的後腦,心一橫,眼一閉,跳下了正在飛速行駛的馬車。

  著地的瞬間,南宮清婉摔得眼前一黑,可是後有追兵,根本沒有時間供南宮清婉緩一緩。

  嬌養了十幾年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平時連繡花針刺傷了手指都會淚眼汪汪的少女,在危機關頭竟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忍耐力,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左臂已經脫臼了一樣,咬著牙,帶著晏淮鶴,一口氣繼續滾下了路邊的緩坡。

  等那蒙面殺手再追上來的時候,只看到了一架空空如也的馬車。

  ————

  兩人滾到坡底之後,正好進入了一片林子。枯枝勾破了少女的衣服,在南宮清婉白皙的臉上、手上留下了數不清的血口子。

  一向美姿容的少女此刻卻沒有時間顧及這些,她用了吃奶的力氣背起晏淮鶴,可憐男人長手長腳,看著清瘦,卻極為結實,南宮清婉根本背不動,只能半拖著他,一步步往前挪。

  又因為害怕留下痕迹,南宮清婉每走出一段距離,就要放下晏淮鶴,回去清理腳印和血跡。

  這麼走了幾百步,南宮清婉手也顫,腿也顫,明明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卻片刻都不敢耽擱——他們滾下來的痕迹那麼明顯,黑衣人發現他們跳車,沿著痕迹追上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萬般無奈之下,南宮清婉只能把晏淮鶴藏到了一塊大石頭後面,她自己則撿起了附近散落的石塊和枯枝,順便把自己頭上、耳朵上、手腕上帶的飾物都摘了下來。

  時間緊迫,南宮清婉強撐著疲憊的身體,簡單地擺了一個迷陣。

  此陣名為「九轉連環」。陣如其名,貿然闖進此陣的人,會感覺自己踏入了一個迷宮,九轉相接,找不到出口。

  按理說,擺陣的物件過於簡陋,時間也很倉促,陣型的功效可能並不能十成十地發揮出來。但幸好此處樹木甚多,背陰昏暗,天然可供利用布陣。

  南宮清婉把枯枝、石塊和飾品交錯擺放,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亂中有序。

  殺手如果追上來,第一眼就會被這些閃亮的飾品吸引去注意力,而他越追尋著這些飾品的痕迹走,在迷陣之中便會不自知地陷得越深。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九轉連環陣就已經初見規模,南宮清婉又用了一點時間,用枯枝掃除了自己的腳印。

  南宮清婉回到晏淮鶴身邊沒有多久,便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南宮清婉整個身體都繃緊了,屏住了呼吸,手也下意識地捂住了晏淮鶴的嘴。

  天幸那個人就如同南宮清婉預料的那般,被彷彿是無意中遺失在路邊的簪子吸引去了注意力,一抬頭不遠之處又有一個耳環,撿起了耳環,前方又有半個磕碎了的手鐲,等他循著這些東西越走越深,終於發現不對的時候,他已經深陷在陣中,無法脫身了。

  南宮清婉又等了一陣子,確定那人不會再折返回來之後,她一直提著的那口氣才泄了,放鬆下來之後才察覺到被樹枝刮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四肢也都酸脹不已。

  不過至少今晚,兩個人是安全的,不會再被黑衣人找到了。

  得了空,南宮清婉俯下身子查看晏淮鶴的情況。

  男人由於失血過多,腰上的傷口已經發白外翻,血倒是漸漸止住了,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人的身體裡面也沒有多少血了的緣故吧。

  這是南宮清婉第一次好好地看看自己夫婿的臉。

  人人都說他英挺俊秀,是都城中第一美貌的兒郎,南宮清婉卻只覺得他狡詐多思,喜怒無常。

  可就是這樣一個惹人厭煩的人,卻長了一張惹人憐愛的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般在臉上投下兩扇陰影,鼻樑俊秀挺直,薄薄的唇毫無血色,緊緊抿著,倒是顯出了一絲出乎意料的脆弱和孩子氣來。

  面對著這樣一張臉,南宮清婉實在做不出把他拋下,自己一走了之的舉動,她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撕了一塊布料,給晏淮鶴擦拭起額上的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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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奸相的硃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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