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霍太太的職責
1.92
天剛亮，無力的白光透過落地窗蔓延進主卧。
寧梔終於還是脫下了這身刺目的喜服，進了浴室洗了個澡后換上了居家的衣服，然後下了樓。
廚房裡，阿姨已經在開始工作。
聽見了二樓的關門聲，謹慎的在圍裙上擦了水，走出來打招呼，「早上好太太，我是瓊姐，您有什麼想吃的以及需求都就可以跟我說。」
「瓊姐。」寧梔淺笑，點了下頭。
第一次見寧梔瓊姐是緊張的，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新女主人，而是新婚之夜任哪一位姑娘獨守空房都沒什麼好脾氣。
所以一旦發脾氣，她就是首當其衝。
「早餐已經做好了，您稍等三分鐘，我給您送來。」瓊姐連呼吸都是克制的。
「瓊姐，能冒昧問一下您多大嗎？」寧梔聲音跟她長相一樣，乾乾淨淨的，聽著很讓人舒服。
瓊姐有些意外，愣了下回答：「四十二了，孩子上高中了。」
寧梔點頭，「那您比你我年長許多，我是小輩，以後如果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希望您多擔待多提點一些。」
因為對方實在太過客氣，以至於瓊姐有些難以置信，在她印象里這樣的大小姐多少有些不好相處，但寧梔的表情很誠懇，並不是作秀。
瓊姐倒不好意思笑了，「這說的哪裡的話，虛長几歲而已。」
「我自己去盛早餐就好了。」說完，寧梔朝廚房走去。
「誒，太太廚房油煙重，你別進去。」瓊姐去攔沒能攔住。
寧梔坐下來用早餐，從她的表情里，並沒有瓊姐預想的鬧脾氣，平靜的就好像無事發生。
「今天天還亮，霍總助理來取了乾淨衣服，說霍總直接去公司上班了，讓太太您別擔心。」瓊姐立在一邊，為霍南斯的缺席解釋。
「嗯。」
寧梔低頭吃早餐，心裡知道后一句是瓊姐補充的。
婚禮丟下她一個人，徹夜不歸的人又怎麼會在意她的感受呢。
瓊姐抿唇也不好再說什麼，她也是女人，所以同情寧梔。
沉默半晌，門鈴突兀的響起來。
瓊姐面色一喜，「可能是霍總回來了，霍總還沒有帶門卡也沒錄指紋。」
她打開門，看見的卻是數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店員，手裡提著十來個她看不懂標誌的袋子。
「霍太太在嗎？」對方問。
瓊姐點頭，讓開了位置。
店員依次走進來，排開，恭敬道：「霍太太好。」
在門打開的那一刻，寧梔是有期待的，看清楚來的人時她自有些自嘲，真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麼。
「你們好。」寧梔保持著應有的禮貌。
店員從袋子里，將包一併拿出來，雙手捧著為寧梔展示，其中一個上前介紹道：「這些都是霍總叮囑的限量版包包，有價無市，其中兩個還是連夜從國外總部調來的。」
即便寧梔並不熱衷於奢侈品牌，也知道愛馬仕的一個包能誇張到什麼價格。
這裡十幾個，已經是天價數字。
瓊姐驚喜的看向寧梔，「太太你看，霍總是心裡記掛著你的。」
寧梔勉力一笑，她並沒有感覺多安慰，反而她覺得自己更悲哀，這些在其他人看來或多或少有些矯情了。
「太太，這些包放哪呢？」
「衣帽間吧。」寧梔道：「謝謝了。」
瓊姐上前，「跟我來吧。」
送走店員，寧梔道：「瓊姐，辛苦你了。」
「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這是我的職責而已。」瓊姐擺手，進了廚房又開始忙起來。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
寧梔想，她也該早點擔起霍太太的職責了。
*
寧梔的廚藝不錯，得益於她剛回寧家時急於表現，跟著寧家阿姨學了三個月。
剛開始她被滾油濺到，手臂上是燙傷的紅斑，她端出來成品時遞給寧父寧母品嘗，寧熙搶先吃了口后吐出來，皺著鼻子問生的怎麼吃？
當晚，寧父寧母沒有動一筷子。
寧梔做了兩葷一素一個湯，用保溫盒盛好，準備送去霍南斯的公司，完成她作為霍太太的職責。
瓊姐在旁邊沒少搭手，稱讚道：「沒想到太太手藝這麼好，霍總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的。」
寧梔淡淡一笑。
她提著保溫盒，讓司機送她去了公司。
寧梔不過是剛畢業的學生，又沒有過實習經驗，對這種寫字樓是陌生的，但她帶著的是霍太太的頭銜，並不允許她露怯。
司機送她到了樓層，並跟前台打了聲招呼。
前台禮貌微笑，「太太，這邊請。」
越過星棋羅布的辦公區時寧梔感覺到朝自己側目的視線，她身體崩的筆直，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好丟了霍南斯的臉。
霍南斯的辦公室在二層，需要左轉後上十個左右的階梯。
寧梔剛左轉身影消失在眾人視野時，幾個人往後滑了下辦公椅，碰頭八卦道：「這位是霍總的太太？」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我沒看仔細，總裁夫人好像沒化妝，這皮膚也太好了，唇色自然就這麼紅潤也太讓人嫉妒了！」
「看著挺溫和漂亮的，還給霍總送午餐，很平易近人的樣子。」
「不是說豪門大小姐嗎？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誒。」
在職員議論時，寧梔已經走上樓梯，正要伸手敲門時，忽然聽到裡面傳來霍南斯的低沉冷淡的聲音。
「李司，你來公司五年了？」
「是的，從畢業開始。」另一個聲音小聲回答。
「所以是公司給了你可以養老的錯覺？」
「……沒有沒有。」
霍南斯聲音冷了八個度，「但凡你花了足夠時間對城東這塊地做了完整的市場研究分析，就該知道你強行將這一塊規劃成定位高檔商業中心的策劃錯的有多離譜多低級。」
「我立刻重做！」李司嗓音近乎發顫。
「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霍總！」
寧梔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門已經打開，她正在懊惱自己來的時間不對，正好碰上霍南斯發火的時候，無意中隔著距離四目相接。
因為剛訓斥過下屬，霍南斯面無表情，眸底漆黑的像是沒有溫度的黑曜石，輕易對視便讓寧梔生出懼意來。
「你怎麼來了？」霍南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此刻神色平淡，率先開口問寧梔。
寧梔緊了緊握住保溫盒的手，提起來，想語氣輕鬆卻沒什麼底氣的道：「給你送午餐……」
霍南斯的眸光落到那隻粉白的保溫盒上，有些意外，他起身，「進來吧。」
「好。」寧梔咬唇，走進去之前深吸了一口氣。
霍南斯走過來，高大的身形讓寧梔顯得更加小隻，比起來，他要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兩個人站近時，寧梔是仰視的。
他一過來，她就顯得更局促。
好在霍南斯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沉聲道：「坐。」
寧梔歸攏了下裙擺，相對著他的位置坐下。
拆開保溫盒，飯菜的香味溢出來，霍南斯才意識到自己上一次用餐還是昨天早上，現在胃部空無一物。
如同霍南斯的點評能決定生死一樣，寧梔雙手置於膝蓋，緊張到攥著裙子。
「不錯，不是瓊姐做的？」霍南斯嘗了口，道。
寧梔回答：「我做的。」
「廚藝很好，」霍南斯抬眸看她一眼，「不過你是我太太，這些事用不著你親自動手。」
「嗯。」寧梔低頭，緊攥的手復又鬆開。
好像被誇了？
寧梔嘴角淺淺上揚。
也許霍南斯跟她一樣，都是家族推出來的犧牲品，都在努力的適應這段全新的關係。
寧梔在來寧家第一年就見過霍南斯，那是由霍家舉辦的晚宴，她就像是誤闖入的鄉下丫頭，即便穿著禮服也依然改變不了她的窘迫，她一個人藏在角落，看著寧父寧母將寧熙介紹給長輩。
霍南斯是全場焦點，出來透氣時發現了她。
他當時眉眼並沒有現在冷冽疏遠，他是唯一一個發現她，且主動搭話的人。
霍南斯說：「院子外濕氣重，待一會透氣可以，時間長了可能會感冒。」
只是這一句，攪動了寧梔本該平靜的湖波瀾不止，久久不見平息。
兩個人短暫的平靜被突兀響起的鈴聲打斷，霍南斯放下筷子說了聲抱歉，拿過手機只掃了眼屏幕，立刻點了接聽。
「寧叔，什麼事？」
婚禮當天倉促，霍南斯還未改口。
寧梔本來低垂的眼在聽到這一聲稱呼時抬起，大概已經想到了什麼事。
霍南斯下顎線緊繃，眉毛打結，大概情況並不容樂觀。
良久，他喉嚨里溢出了聲嗯，然後道：「好，我馬上過來。」
說完，掛了電話，目光稍頓似乎才記起寧梔的存在。
霍南斯似乎並未休息好，摁了摁眉心，不太習慣還是向她解釋，「寧熙情緒很不穩定，我去看一眼。」
寧梔剛燃起的一小簇火苗被掐滅，她的目光克制而又乖巧，「好的，我先回去了。」
「好。」
話音還未落，霍南斯起身，拿了外套離開辦公室。
寧梔重新收拾只吃了一小半的保溫飯盒，動作不緩不慢，然後提起來，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大概是午飯時間，辦公區的職員只剩下稀疏幾個。
寧梔感覺自己像是落荒而逃的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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