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夢
31.25
封均堯躺在書房的單人床上，房間里的燈調到最暗，他雙臂枕在腦後，閉著眼睛在腦海里細細描摹著燕池的眉目。
他恍惚想起第一次見到燕池時候的模樣。
那是個初春的凌晨，封均易又一次將一個小鮮肉折磨到遍體鱗傷並逼著他打電話找醫生。
燕池就是那個時候第一次出現在封家大宅。
那時候的燕池穿了一身煙灰色的呢子風衣，腰間系帶隨意散開在身側，半敞的衣服下欣長的身材展露無疑。
他長眉如墨，目若繁星，高挺的鼻樑，淡紅的唇勾勒出向上的弧度，眼底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燕池手裡提著銀色的攜帶型醫療箱，神情清冷地站在房間外。當時封均堯就坐在房間里抬眼就看到這個非常年輕又嚴肅的人。
不同於以前來看診的醫生對封均堯的恭敬，燕池從進門到離開一個笑臉都沒給過他，甚至還義正辭嚴地「批評」他。
封均堯不遠不近地坐在房間的沙發里，冷眼看著燕池。
他看到傷員時臉上的震驚、憤怒和心疼，處置傷口時的小心翼翼以及微微顫抖的手，都和之前過來看診的人不一樣。
不像以往的大夫過來給傷員草草處理一下，喂幾粒消炎藥就急著告辭，燕池認真細緻地塗擦每一道傷口，動作輕柔，打完消炎針還拉過被子給人蓋上。
以往別人半小時就能做完的事他認認真真處理了近兩個小時，平是封均堯也不會在房裡待多久，那天竟然一直坐著看。
當時封均易還特意進來挖苦諷刺了封均堯一番，順便關心了一下燕池。
此後每次過來治傷的都是不同的醫生，但只要是燕池接的電話，封均堯都會坐在沙發上一直看著。
他覺得燕池是個溫柔善良的人，是個對待工作認真負責的人，同時也是個極端厭惡他的人。
偶然的一次，封均堯心裡煩躁在陽台上抽煙，看到月色籠罩的院子里封均易對燕池關懷備至言笑晏晏，他驚覺封均易對這個善良的小醫生伸出了魔爪。
燕池走後，他告訴封均易，不要動燕池。
當時封均易冷漠地勾起一側唇角，說：「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教我了？」
書房裡昏暗的光線讓封均堯犯困，他翻了個身，手臂放在腰腹處，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又回到了十歲那年。母親病逝后他就被接了回去，見到了端莊優雅的趙慧潔，也就是封均易的母親。
她睥睨著這個封啟喬的私生子，皮笑肉不笑地把年僅十一歲的封均易推到他眼前冷聲說：
「這是你哥哥，封家正牌大少爺，以後要敬著他，畢竟將來你還要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年幼喪母，生父雖然對他不錯，但平時忙於公司的大小事務，小小的他生活過得並不如意。
外表是光鮮亮麗的封家小少爺，錦衣玉食，讀書的時候成績優異，老師都很喜歡。但背地裡，趙慧潔對他的打壓無處不在，封均易處處壓他一頭。
只有封啟喬在家的時候他才過得舒心一些。
年歲漸長，封啟喬也開始力不從心，所幸兩個兒子都優秀，他就把公司交到了他們手裡，自己帶著趙慧潔長居海外。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封均易直接把他扔到公司最底層，美其名曰鍛煉，直到中途封啟喬回國一次才直接將他任命成運營總裁，他才得以施展自己的才能。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幾乎不想跟封均易爭搶任何東西的他發覺如果不爭不搶，就真的要被封均易弄死，兩個人才逐漸劍拔弩張起來。
後來他的名聲越來越差，全是拜封均易所賜，什麼私生活不檢點，男女不忌，性情殘暴都傳得有鼻子有眼，導致他在上流圈子裡一直被人詬病。
如今他和封均易勢均力敵，唯一差的就是名聲。
燕池的出現也算是兩人爭搶的一環，他想保護這個善良的少年，封均易卻只想著摧毀。
而且燕池討厭他，每次來看診都不曾正眼瞧過他一次，反而和封均易越走越近。直到封均易在他跟前炫耀燕池答應了告白，他才善意的提醒了燕池。
然而並沒有用，他看到燕池開開心心上了封均易的車，被帶到遠郊山下的別墅，片刻溫情過後，迎接燕池的就是暗無天日的折磨。
他看到燕池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一次次對著封均易痛哭求饒，得到的只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折辱。
他看到燕池不斷地撞牆，然後倒在地上，又被封均易提著腳踝扔到布滿乾涸血跡的床上。
他的心被燕池撕心裂肺的哭喊攥得幾乎停止跳動，他想救他，卻發現自己除了眼睛，全身上下都動不了。
他看到自己躺在刺眼的白色病床上，脖子以下全部被各種醫療器械固定住，手腳上都是厚厚的石膏，脖子上還綁著頸托。
封均易坐在床頭，將手裡的平板打開，讓他看視頻里燕池的慘狀，然後陰森殘忍地在他耳邊說，這是他最完美的藝術品。
封均易癲狂的笑著，視頻里燕池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膚，清雋的臉孔也早已面目全非。
封均堯痛苦地閉上眼，他說不出話，恍惚中他想起自己出了車禍，四肢俱碎高位截癱，對燕池的遭遇無能為力。
畫面一轉，他又看到燕池艱難地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到衛生間拆下花灑砸碎鏡子，最後握著玻璃碎片割斷了手腕和頸側...
他絕望地喊著「不要！」，彷彿一腳踏空，猛然睜開眼。
他四肢癱軟，深呼吸好久才恢復了力氣，抬手抹了一把汗濕的臉，驚覺他眼角一直在流淚。
那個夢太可怕，就像真的發生過一般，燕池的慘叫、絕望似乎還在耳邊縈繞。他心口陣陣絞痛，痛到呼吸快要停止。
封均堯支著身子坐起來，把屋裡的燈光調到最亮，他失神地坐了一會，腳步踉蹌地站起來喘了好幾口氣，借著客廳牆壁下的燈光走上台階。
他輕輕拉開主卧的門，浴室的燈沒關，光線穿過浴室的門透出一條窄窄的光帶，堪堪照亮了寬敞的房間。
燕池縮成一團側躺在床上，臉還是埋在被子里。封均堯慢慢走到床邊輕輕坐下，將被子扯下來一點，露出一張熟睡的天使容顏。
封均堯鬆了口氣，疲累地牽起唇角，伸手撫過燕池蜷縮的背，最後握住他白皙的手。
作者有話說:
滿滿當當都是阿堯曾經的遭遇，包括上一世燕池淪陷深淵時，阿堯同樣生不如死…心疼媽媽的好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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