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蠱毒
6.45
翹首以盼了好幾天,終於等到了劉總管的命令后,景念幾乎是一蹦三跳小跑到太監所收拾好行李就直接跑進梨棠院。
甫一踏入宮門,便看到時未決站在庭院的梨花樹下。
正值棠梨繁盛花期之時,滿樹雪白的梨花灼灼盛開。
偶爾一兩簇花間,冒出幾片卷卷的還未長開的梨葉。細長的芽尖顏色深紫,因為葉片太過嬌嫩而微微發亮,向著青綠色的葉柄逐漸浸染。
時未決聽到開門的聲音,稍稍轉過頭來。他渾身都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一副明顯不歡迎她的模樣。
景念看到他墨黑的眼瞳,裡頭梨花飄飛似雪。
一時間,她倒是有些分不出,是梨花好看,還是時未決更好看。
分不清,是梨花更白,還是時未決的白衫更白。
在景念愣神的片刻,時未決早已撇開了目光。
而因為她的到來,原本並未出現在院內的曲離突然出來了,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雙目緊緊地盯著她,滿是防備與厭惡。
景念原本還跳得有些稍快的小心臟,突然像是被潑了盆冷水。
好吧。
畢竟任誰也無法輕易的去相信一個陌生人的示好,還是一個敵國的小太監。
小小的失落了一會兒,她嘴角很快又重新掛上了笑意。
她跺著小碎步,十分狗腿地跑到時未決的面前,「你吃了嗎?」
景念看到時未決突然低頭看向她,梨花飄雪的眼瞳深邃,略帶寒涼。
她耳根子突然就熱了起來,一直熱到脖根上。
是真的很好看啊……
她不自在地撇開了眼睛,然而一低頭,就發現時未決左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了。
「你怎麼把紗布給拆了,傷口好了嗎?」
她連忙拉起時未決的手,想要看看傷口的情況,但是立即被他抬手,毫不猶豫地揮開了。
然而即便是短短一瞬間,景念還是看到,時未決暴露在空氣中的傷口有些泛白化膿了。
怕是沾了水的緣故。
她轉而對曲離怒道,「你家世子的手都這樣還讓他碰水,快帶他進屋。」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於猙獰,眼神太過於凌厲,曲離愣在原地。
誰知她話音剛落,時未決早已轉身進了內殿。
景念大喜,難道自己的話這麼奏效?
這麼想著,小跟班一樣跟在時未決的身後,只是還未進門,啪地一下撞在快速合攏的門上。
景念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如今正式在梨棠院光榮上崗,來日方長嘛。
她自顧自地推門而入,見時未決一如既往在看書,也只好自己去找藥箱。
她知道,想從時未決嘴裡聽到幾個字,簡直比登天還難。
藥箱也就擱在上次她放的那個小案几上,看樣子,像是一直沒有動過一般。
她徑直去拉時未決的手,要給他上藥,但是還未碰到他的衣袖,就聽他唇齒間蹦出一個字,「滾!」
景念一愣,抬首就看到時未決略微有些赤紅的雙眼。
她這才發現,他的眼下竟是一片濃重的青影,雙目有些赤紅,似是沒有睡好的模樣。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看我再不爽,對這裡再有怨言,也請你不要虐待自己的身體。」
突地,時未決豁然站起身來,眸底的寒芒更甚,右手提起她的衣領將她拖至門外,「下一次我一定殺了你。」
說著,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了。
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看向庭院那株梨花樹,才發現樹的周圍種了不少的梔子花。
只不過現在正值春日,不是梔子花的花期,還是一片綠油油的葉子。
她記得僅有的幾次見面里,時未決的視線就不斷地撇向這些梔子花。
她思忖著,難道時未決喜歡這些花么。
腳步沉重地走到樹下,她緩緩坐了下來,失落地低下了頭。
初春的日光,為她落寞的身影灑下重重的陰霾,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真是不努力,不知道什麼叫絕望呢。
她將臉埋進膝蓋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從她穿越至今,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到巨大的挫敗感。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彷彿全都白費。
她不知道讓她堅持著的動力,究竟是什麼。
想回去嗎?
當然是想的。
可是她沒有金手指,沒有任何光環,想要在這如深淵般的皇宮突出重圍,她只能靠自己。
可是得不到回應,那感覺就像在玩單機,全靠一身孤勇奮往直前。
怎麼辦,快堅持不下去了。
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陽光一點點在傾斜,景念猛地抬頭,走到水井邊舀了滿滿一桶水,猛地將臉浸在桶里,直到缺氧缺到極限才抬起頭來。
冰涼刺骨的觸感讓她腦子瞬間清明,她咬緊牙關,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她景念壞毛病一身,偏偏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長城非好漢。
時未決,老娘跟你杠上了。
*
傍晚時分,夕陽在天空中灑下一抹橘色的餘暉,暖意融融的光芒將皇城層層疊疊的亭台樓閣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
景念因不用再去太監所居住,全部身家今晨已搬來梨棠院。
梨棠院雖然偏遠又破敗,但勝在清凈,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當然,如果那些討厭的皇子們不來作死的話。
景念坐在梨棠院門口等待有人來送飯。
過程中,她的視線就一直沒離開過內殿,除了曲離偶爾出來一趟。
她想,這個時候的時未決,肯定是在看書吧。
「世子,世子!」
就在她倚著及膝的門檻昏昏欲睡時,曲離急切的聲音傳入了耳里,瞬間嚇得她睡意全無。
她衝進內殿的時候,便看見曲離正扶著已然昏過去的時未決躺下。
「他怎麼了?」
景念快步走到床前,時未決凌亂微濕的髮絲貼在兩鬢,他雙目緊閉,眉頭擰成一團,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曲離為他蓋好被子,強忍著怒意在藥箱里翻來覆去。
「你告訴我呀,他怎麼了。」
見曲離看都不看她一眼,景念著急道。
眼看著時未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角浸出的汗珠越來越密,她在一旁直跺腳。
忽而,她靈光一閃,這個時候他應該需要太醫才對。
拔腿就要往外跑的時候,曲離突地擋在了她面前,他嘴角掛著諷刺的笑意,「怎麼,又要叫你背後的人趁機羞辱他嗎。」
景念聽了一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曲離雙眼立刻如利劍一般刺向她,「如若不是你們這群陰險小人,世子怎麼會受到這般迫害。」
時未決在這天成宮中如螻蟻一般苟延殘喘的活著,眾皇子們整日以取笑羞辱他為樂,唯四皇子墨臨庭更甚。
天成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弄出人命便好。
於是墨臨庭更加肆無忌憚。
他嫉妒時未決還在東周國時便遠負盛名,才冠天下,於是與日俱增的自負自卑心態使他陰暗面積爆棚,每日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折磨時未決。
曲離眸色暗了暗,有些事,自然要爛在心裡。
然後,景念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震得他差點控制不住雙手掐死了她。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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