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又見前夫
5.56
白星憐被掉馬的恐懼所支配,下意識的全身肌肉緊繃,甚至動了殺心。
可再一回頭,身後卻早就沒了人影。
孑隨舟已經坐回石凳上自斟自飲去了,一派懶散模樣,根本就沒防備著她。
白星憐搖了搖頭。
原身的隨筆里,這也是個說話不著調的人,應該是她想多了。
眼下還是去解決袁柳眉更要緊。
快馬加鞭,一個時辰之後,白星憐就抵達了黑水溪。
溪水九曲蜿蜒,樹林最邊緣有一顆看起來格外粗壯茂盛的老樹,看不到裡頭的樹榦,只能瞧見外側層疊糾纏的藤蔓。
白星憐輕躍,在藤蔓上借力,在枝丫上坐穩。
這是她手下的探子常用的小據點,是可以俯瞰附近所有岔路的好地方。
剛坐下,就見一隊輕騎風塵僕僕往這邊趕來,白星憐抱著手臂,等著看戲。
此時此刻,這隊人馬里始終在斷後的副官,快馬加鞭趕到最前頭。
「王爺,接下來恐怕要踏入拜月教的地界,小心為上,殿下不若在此稍作等候,屬下先去探探路。」
姜修齊眼底有一絲烏青,明顯就是多日沒休息好,一開口卻不見焦急,語氣十分冷淡:「沒這個必要,表妹出了什麼事,本王不親眼見證,怎好回去跟太后交代?」
他倒是想看看,那不知廉恥的袁氏,這番是在搞什麼手段!
上輩子他苦心經營十年,終於從這不毛之地走了出去,坐上了皇位。
之後的歲月里,治下穩固,後宮安寧,唯獨到了晚年纏綿病榻之際,被內火焚灼,夜不能寐。
八方台的方士進言,說他心有遺恨,姜修齊只道荒謬,他也算一代明君,哪裡來的遺恨?
遂將方士拖出去杖斃。
病重彌留之際,太醫給姜修齊放血,來減輕他的痛苦。
隨著血液流失,姜修齊不覺糊塗,反而越發清醒——
他能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對那舉案齊眉二十來年的皇后,愛意在不斷消退。
直到臨終閉上眼,滿心只有另一抹倩影。
所以他心內真正喜愛著的,竟然是那個他曾經眼睜睜看著死去的女人嗎?可為什麼,他會著了魔一樣,獨寵袁柳眉一人?
魂魄離開身體的剎那,姜修齊以為這一切終究得不到解答,哪知漫長的黑暗沉寂之後,他竟然重生到了自己本該大婚的那一年。
姜修齊當即撕碎了要讓袁柳眉住進王府來陪伴王太后的命令,同時差人準備聘禮,提早迎王妃白氏進門。
哪知剛著手準備,就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白家根本就沒有適齡待嫁的女兒。
幼年夭折,怎麼可能?
大病一場后,勉強接受了這一事實的姜修齊,認為這輩子,或許他的王妃,投生在別的人家。
他派出了無數密探,憑畫像尋人,卻一無所獲,活得行屍走肉一般。
這一次袁柳眉失蹤,袁家人求到王太後跟前,王太后又來借孝道逼迫姜修齊尋人。
他不在乎那女人是死是活,但若是王府的親眷在拜月教地界失蹤他都不過問,有失威嚴。而且他還記得,在上輩子,就是這個時候,他突然對袁氏著了迷,將她迎進王府。
此刻姜修齊身先士卒,就是想弄明白,袁柳眉到底要如何算計他。
正煩悶著,胯下馬兒在溪水前踟躕片刻,打了個響鼻。
姜修齊不耐煩的剛要揮鞭,一抬眼,整個人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愣在當場。
只見一薄衣散發的美艷女子坐在枝丫上,指尖秀髮舒捲,神色輕蔑。
白星憐沒躲沒藏,這輩子白家又沒有第二個她,姜修齊看到這張臉也無所謂。
重活一世,他們已經沒有瓜葛了。
只是她也沒想到,姜修齊竟然瞧個沒完,眼珠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了。
她心有不耐,一指前頭的山坳:「王爺可是要找你那不諳世事的小表妹?她從我這兒求了情蠱,可惜出門之後跌了一跤,把葯灑在熊身上了。」
「不諳世事」四字,被她咬的又重又婉轉。
姜修齊在這一刻,著實迷惑了。
眼前的女人,容貌就跟白星憐一個模子刻出來,聲音也是一模一樣,這無疑就是他的愛妻。
可偏偏她又妝容嫵媚,神態輕佻,就連衣衫也格外輕薄,白皙的脖頸之下,形狀小巧可愛的鎖骨若隱若現,旁邊還點綴著紅色花藤紋身,風流入骨。
這跟他印象里那端莊素雅的王妃,有天壤之別。
姜修齊深吸一口氣,正待細問,就聽到遠處一聲女子的尖叫。
他握著韁繩的手一緊。
袁柳眉若是在這兒出事,他回去后必然會被王太后找麻煩。
如今他想拉攏那些文臣,自然要擺出一副賢明孝順的完美形象,可不能叫那老太婆鬧起來。
既然已經尋到了人,那就先解決了麻煩,回來再細問不遲。
姜修齊這樣想著,立刻策馬往聲音處去。
白星憐歪頭靠在樹上,看著姜修齊的背影。
她可太了解姜修齊在想什麼了。
明明一見到她這張臉,就神魂顛倒,卻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先救袁柳眉。
她搖了搖頭,當年自己可真傻,還當姜修齊和自己一樣,原本是懷揣赤子之心,是之後殺伐征戰了太久,才逐漸變得冷酷。
原來在這個歲數,他就已經有這麼深沉的心機了。
過不多時,棕熊被獵殺,袁柳眉也被從山洞裡救了出來。
她衣衫還完好,只是神情委頓,見到姜修齊,就要撲上去哭訴。
姜修齊僵著臉一閃身,沒讓人挨著自己,瞥了一眼那數日沒合眼,一直在洞口續篝火的護衛,冷冷開口:「你們孤男寡女這麼久,回去之後,可需要本王賜婚?」
到底是表妹,給袁柳眉最後一點體面,算是他大度。
那護衛喜上眉梢,袁柳眉卻是一怔,隨後,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淌。
「我們之間一直以禮相待,王爺若憑空污人清白,那我也只好以死明志了!」
說罷,她轉頭就要去抽副官腰上佩劍。
白星憐在樹上看著這一幕,只恨手裡沒有一捧瓜子。
人還年輕,演技沒幾年後那般純熟,先說了話再去搶佩劍,誰敢給她?過於做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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