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沒有子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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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窗戶,什麼都攔不住。
白星憐能看到一個人影,靠在窗邊,聲音很輕,像是喃喃自語,她卻能聽的一清二楚:「既然你都能勸別人不在乎子嗣之類,那是覺著我尚且不如蓮華?她能不在乎的,我也可以。甚至……如果你一門心思要繼續修無情道的功夫,那我便為你守身如玉,也未嘗不可啊?」
一個修合歡宗的,來對一個修無情道的人,說要為了她守身如玉,天下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
「那怎麼行?」她脫口而出,「你要打天下,若子孫不豐,將來這江山社稷傳給誰?」
孑隨舟滿不在乎的笑了一聲:「愛傳給誰就傳給誰,高祖和先帝爺,子嗣都不少,如今三代未過,還不是要易主?」
從前,孑隨舟也會偶爾表露出他的狂妄和不可一世來,但白星憐從沒想過,這會與她有關。
「你如今不在乎,將來未必不在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何苦到時候鬧得難看?」
說不在乎子嗣的,還有上輩子的姜修齊呢!這種話能信就有鬼了!
她到底是多走過了半輩子的歲月,認為自己再怎麼樣,也是要比孑隨舟看的更長遠些。
「那大可以賭上一局,看誰會先改變心意。」
這句話之後,就再沒了聲音,白星憐屏息凝神,聽到外頭有很輕的腳步聲離開。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白星憐悵然若失。
「說是要賭,卻連賭注都沒說……」
她萬萬沒料到,這一次短暫的會面之後,就是突如其來的分別。
孑隨舟親自領兵,往北方平叛去了。一路行軍,連個固定住處都沒有,飛鴿傳書都不知道讓鴿子往哪兒飛,想要聯絡只能靠傳遞軍報的傳令官。書信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半個多月。
更過分的是,他自己走了也就算了,還帶走了八成的兵力。
如今蜀州剩下的這點兵力,別說抵擋不了冀軍,哪怕是滄州那邊再有異動都抵禦不了。
怕是要接著唱空城計。
這時候撂挑子走人是不行了,少不得要白星憐來撐住門面。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蜀州周圍又沒築起城牆,擋不住人看,沒兵把守的話,一二個月尚且能支持,再久可就不行了。
「沒辦法了,徵兵吧……」在章遠望來請示她接下來如何做的時候,只給出了這個答案。
什麼奇策都得有點兵用,才能實行的了。
「那,找誰來帶兵呢?總不能是屬下來吧?這樣也不能服眾啊……」
白星憐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章遠望志向還真不小,讓他帶,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啊。
「臨場抱佛腳也帶不出來,隨便誰都行,只要讓他們有個樣子,彷彿咱們兵力充足就行,也不用他們真的上戰場。」
章遠望明白了,立刻便去張羅,可沒到三日,又灰溜溜的回來,表示徵兵就得先給人一筆安家銀子,知道家小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安心從軍。
簡而言之,需要銀兩。
王爺的私庫縱然能拿出錢來,但白星憐不想用,便支使著章遠望去找度支尚書要軍費。
然後又碰了釘子,理由是:征了兵就要給他們糧餉,這銀子不能白花,必須得讓他們足夠上戰場,成為一支勁旅不可。
如今排的上名號的將領,一多半都被漢江王帶走了,剩下的幾個各有鎮守的城池,忙得很,如今將一群新兵蛋子交給他們來帶,實在分身乏術。
度支尚書不給錢,這兵就征不上來。好巧不巧,郭承先突然橫插一杠,竟是沒反對白星憐的意見,反而很贊同,說反正只是練兵,或可交給一些只是因為年輕,所以沒有軍功的將領來操練。
白星憐面上客客氣氣,說與郭相英雄所見略同,轉頭就將他認為可以提拔之人的名單駁了回去。
笑話一樣,分明便是要藉機將他的人塞到軍中,上次軍師的事兒沒成,這一次恐怕就連度支尚書油鹽不進,也是他暗中授意的。
不過……無將領可用,也確實是個令人頭疼的事。
她忍不住想起,上輩子姜修齊手底下好用又忠心的人也不多,每當這種捉襟見肘的時刻,都是白家人在能者多勞。
但如今不行了,她打定了主意,不讓白家人再一次陷入這種替人賣命又得不到好處的境地之中。
更何況,白家人也沒理由投奔漢江王。
手裡棋子暫且不夠用,白星憐決定,將教眾里信得過的一些人手派去冀州,隨時監視安親王的動向。
只要安親王也去北方搶肉吃,那蜀州北境或許還好搞定。
至於滄州那邊,呵,姜修齊之前吃了癟,定然懷恨在心,只要讓他找到蛛絲馬跡,會和野狗聞到肉味一樣撲上來。
不親自去「照看」一下可是不太行。
然而剛一到邊境,人還沒來得及歇一歇,就聽說白元辰前來拜會。
小弟?
白星憐瞬間跳了起來,裝模作樣的冷淡接待之後,將左右親兵都打發出去,居高臨下道:「所以,白小公子,你到這兒是做什麼來了?」
白元辰如今不過十七歲,身量都沒長成,和白星憐差不多,原本態度恭順時,看起來比她矮一些,此刻聽到這樣問,陡然直起腰板:「當然是聽說,蜀軍中出了一位很厲害的女軍師也姓白,在下自然聯想到了兄長和嫂嫂那位朋友,便想著或許可以來投奔,如今既然所料不差……」
他眉飛色舞的說到這兒,就被白星憐的一聲冷哼打斷了。
「什麼投奔,什麼朋友?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啊……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什麼白家,若是想要從軍,出門往徵兵告示那裡去,從大頭兵做起。」
說罷,她抬手趕蒼蠅一般的就要把白元辰轟走。
她可是下定決心不讓白家來蹚這趟渾水了,哪可能收留白元朗。反正二人這輩子就沒見過面,她態度再粗暴也不奇怪。
而小弟這個年紀,正有少年氣性,被這般輕慢,定然負氣離開。
哪知白元辰非但不走,一雙眸子反而亮晶晶的。
「果然就跟二哥說的那樣,之前我在家憋的氣悶,那一肚子壞水兒的臨江王不配我們追隨,就想來看看漢江王如何,結果二哥說,若是這邊的那位白軍師,真如他所料,就是那位掌教聖女,定然是不會留我的。否則坐實了一些猜測和非議,白家跟姑娘你都不好自處。」
白星憐心說,到底還是二哥明白事兒,如今她在這頭當著軍師,可拜月教跟臨江王尚且沒挑明了衝突,她從頭到尾都在坑姜修齊這件事,越晚揭開越好。
省著他氣昏了頭,瘋狗一樣亂咬。
姜修齊損兵折將,她只會拍手稱快,可若是因此打亂了蜀州的布局,或者折損了她手下教眾,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反正我不留你,你愛去哪兒去哪兒。」白星憐再度趕人。
可白元辰卻似乎鐵了心要留下:「那我可就真去旁邊當新兵啦?自己一點點爬上去,也省著叫哥哥們說嘴,說我都是靠著家族蔭蔽,才能當上將領的!」
好傢夥,油鹽不進!
白星憐扶額。
上輩子這功夫她正自顧不暇,渾然忘了,未及弱冠的小弟就是頭活驢!他要乾的事兒,誰都攔不住,之前白元朗能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他從臨江王手底下勸回去,全然是因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可以換個王爺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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