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前世今生

98.89%

番外一 前世今生

  天下初定,一切煥然如新。

  在外伺機而動的王侯們聽到皇命之後,已經式微朝不保夕的,不得不打去臨安做富貴閑人的念頭。還有一戰之力的,則將眼光都放到了中原以北那兩個被游牧部族佔領的州府。

  雖然知道那地方苦寒,也知道這是新帝的驅虎吞狼之策,可高低是個保留住手裡兵權的機會。山高皇帝遠,積蓄力量之後,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啊!

  各路軍隊,從中原北上,退潮一般,留下一片清凈。

  而這些人里,不包括臨江王。

  他選擇了去臨安,交兵權,就此臣服。

  聖上為了表彰他做出的表率,直接賞了座王府給他,還允許一直隨著蜀軍當人質的臨江王妃提前住進去。

  得知這消息時,袁柳眉不可置信。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已經完了。

  最初,那跟她一同被扣下的小總管還能照拂她一二,可沒多久,他就被遊說的去給蜀王效命了。

  後來,趙拓不知怎地也被抓來,跟她一起被軟禁。再後來,趙拓試圖逃跑,被亂箭射死。

  袁柳眉不敢跑,也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個善終,殫精竭慮的,每天夜裡都睡不著,生怕第二天還沒睜眼,就被拖出去殺了祭旗。

  在殫精竭慮之中,哪怕吃穿用度沒被苛待,她還是在懷胎到六個月的時候小產,險些丟了命。

  住進新王府的當晚,袁柳眉摸著乾癟的小腹,惴惴不安的想,她沒有子嗣,容顏又不復從前,後半輩子還有指望嗎?

  擔憂前路,於她而言已經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所以,這慶賀重獲自由的第一晚,她硬是喝了好幾壺烈酒才勉強睡著。

  昏沉之中,袁柳眉做了個夢。

  夢中,白星憐不是拜月教聖女,是白氏一族的么女,在她從老家搬進王府時,就已經是臨江王妃了。

  每日看著表哥和王妃相敬如賓,她妒火中燒,去拜月教求來迷情引,讓王爺對她情根深種。

  之後,便是如夢似幻的七年專寵。

  然而,袁柳眉始終沒誕下子嗣。

  也有過身孕,可根本留不住,從來都尚未發現,就已經化為一灘污水,彷彿她的子宮根本裝不下任何東西。

  她猜這跟迷情引有關,再想去拜月教求援,可當年「賣」給她迷情引的護法早就死了,派去的人都被做成了毒人有去無回。

  迷情引她解不了,也不敢解。

  失寵的王妃清心寡欲,看起來越發冷淡消瘦,容顏卻彷彿沒被歲月摧殘過,跟當年她被抬進府,抬頭敬茶時那張臉一模一樣。

  她擔心,解了迷情引的那一日,就是她失寵之時。

  於是她只能想別的辦法,譬如把臨江王往別的女人那兒推,再去母留子。

  那些沒根基沒靠山的女子,多半都無從反抗,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袁柳眉要動殺招的時候僥倖逃得一命。

  袁柳眉總覺著是自己運氣不好。

  還有一個可能性,她不敢想——

  王妃白氏也是輕易化解過許多陷害的,會不會……也這樣幫了別人?

  後來,臨江王稱帝,袁柳眉風光進宮,卻聽說正妃白氏只比她晚一天,也被接進宮中,甚至就安置在帝王寢宮的偏殿里。

  袁柳眉去侍寢的時候,問聖上為何要這麼做,眉目舒朗的男子只是寵溺的撫摸她的臉頰:「你這樣嬌弱,又天真爛漫,處理不了後宮這偌大的麻煩。而白氏么,雖然人很無趣,在這方面倒是很擅長,讓她去做個勞心勞力的皇后,你則無憂無慮的陪在朕身邊,不好么?」

  袁柳眉擠出一個柔順的笑容:「陛下疼愛臣妾,當然好啊。」

  歡愉過後,她滿心委屈嫉恨的從酣睡的男子臂彎中掙脫出來,眼中滿是狠毒。

  她竟不知,哪怕有迷情引的存在,白氏在陛下心中還那麼重!

  「呵,陛下認為她有才幹,配做皇后?我不過是個暖床的玩物,沒本事管後宮?耳鬢廝磨了七年,橫豎沒讓陛下看出優點,只當我是個廢物啊……」她無聲的笑了笑,「可是陛下,白氏那麼心高氣傲,讓她做皇后她就會答應么?」

  第二日,袁柳眉派嬤嬤去折辱了白氏一通,又故意裝扮明艷,特意經過偏殿門口,去面見陛下。

  白氏就算沒有羞憤自盡,也定然會急怒攻心吧?

  陛下高高在上,想必不知道,宮人捧高踩低,沒封位份的人,別管從前多金貴,也沒法得到一塊碳。

  不管是自盡還是病逝,白氏總歸逃不過一個死字。

  其他「堪當大任」的高門閨秀應有盡有,但她們不是王爺曾經恩愛過的髮妻,威脅不到袁柳眉的地位。

  偏殿的門被推開了,白氏對她視而不見,直奔帝王寢殿而去。

  袁柳眉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卻見白氏踩在了秀蓮的裙擺上。

  秀蓮幾乎是下意識的,將裙擺從白氏腳底拽出來,白氏一個踉蹌,竟然掉進了水池裡。

  宮內的水池從來都不深,妙就秒在剛經歷兵禍,冰結之前大約無人記得來落閘,以至於池水都跟岸一邊高了。

  眼見著白氏在冰窟下撲騰著,秀蓮立時慌了,轉頭問袁柳眉怎麼辦,就被她死死握住手:「姐姐她怎麼如此想不開,竟然投水自盡了?」

  秀蓮愣了一下,轉頭看到陛下往這邊來,立刻反應過來。她跪倒在地,將方才推拽裙擺,以及讓人腳下打滑的那一小片冰結遮在膝蓋下。

  對,王妃是自己跳下去的,與她無關!

  冬日寒涼,皇帝自然不可能親自下水救人,尤其在知道白氏是自盡,氣惱之下,更不可能盡心。

  等內侍喊了水性好的小太監,將白氏撈上來之後,人已經氣若遊絲。

  姜修齊見狀,面上的怒意被慌張所取代。

  「怎會如此?她的身子骨一直好得很,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

  他自言自語著,突然想起來,當年白氏曾經中過毒。

  但那不是,只讓她無法生育而已嗎?

  「傳太醫……快傳太醫!」

  這一夜,姜修齊沒合眼,袁柳眉在身邊陪了一夜,低著頭看太醫來去匆匆的步子,又聽太醫道:「回稟陛下,這位……娘娘?她體內有殘毒未清,這些日子憂思過重,又感了風寒,種種緣由下來,恐怕……」

  話沒說完,姜修齊就摔了杯子,讓太醫少說廢話,進去醫治。

  但到底藥石無靈。

  白氏頭七那日,目睹過她死狀的秀蓮,不知為何驚了魂,瘋瘋癲癲的落井而死。

  已經封了貴妃位的袁柳眉品茶輕笑。

  果然,沒了白氏在,她想除的人,很容易就除得掉了。

  這之後,袁柳眉過的順風順水。

  但她心內沒有一日安生。

  後宮逐漸充盈,她看似得寵,地位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同宗親族也沒見晉陞,好不容易奪來養在膝下的皇子才智平平,從來不得皇帝青眼。

  隨著陛下人到中年,早先戎馬征戰是落下的舊傷開始發作,袁柳眉心內越發不安。

  若她最終,只是個太妃,曾經嫉恨她的女子卻成了太后,她還有好果子吃嗎?

  直到陛下重病,聽說太醫為了續命不斷放血,以致他總是人事不知,袁柳眉決定去偷遺詔。

  遺詔上,若她的養子為儲君,那一切好說,若是立了別人……這詔書未必就不能改啊!

  皇帝昏迷,不會跳起來斥責她,只是那像極了白氏臨死前的青白膚色,讓人看了著實害怕。

  改過的詔書被放回原位之後,袁柳眉再沒踏進帝王寢宮一步。

  皇帝駕崩那一日,她鬆了口氣。

  果然老天爺眷顧她,一生之中兩次豪賭都贏了!今後,她就是天下最尊榮的女子!

  這個陛下生前不肯給她,也不知留給誰的位子,她最後還是得到了!

  哪知,第二日,那名字寫在被燒毀詔書之上的魏王,領兵逼宮了。

  火光與哀嚎之中,沾著血腥的靴子踹開大門,白花花的刀劍反著冷光。

  魏王跟在先鋒軍之後,一副君子模樣。他或許不是最聰慧仁德的皇子,但同先帝少年時最為相似。

  「娘娘,您對父皇情深義重,一定會在頭七之前,為父皇殉葬的吧?」

  太監捧來三尺白綾,他願意給貴妃娘娘體面,也給自己留個好名聲。

  窒息和痛苦襲來,袁柳眉不斷掙扎,最終驚醒。

  大夢一場之後,她渾身發抖,再厚的被子也沒讓她覺著溫暖半分。

  「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不管那計劃成功與否,她都不會有好下場。

  因為所託非人。

  轉頭再開窗外,火光衝天。袁柳眉顧不得穿衣服就要往外沖,卻被火勢硬生生逼了回來。

  「來人啊,走水了!來人!」

  卻是無人回應。

作者有話說:

稍後還有一篇w

章節評論(5)

點擊加載下一章

夫君與我薦枕席

加入書架
書籍詳情 我的書架 我的書屋 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