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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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王府大火,無人生還。
聖上對臨江王很是同情,要再給他賜一座府邸,臨江王卻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表示自己沒道理比旁人多得一次賞賜。
在從滄州撤離的時候,他無意中發現了許多密道。
御賜的府邸里若是還有暗道,有人夜裡來抹了他的脖子怎麼辦?
就是為了這個,他才派人提前回臨安,一把火燒了賞賜的王府。
之後自行買了一座宅邸。
喬遷時因為王妃新喪,沒宴請眾人,直到後來過生辰的日子,才擺了宴,邀請眾人。
聖上既然肯優待臨江王,官員們哪怕背地裡說他是個被打怕了的孬種,也要賣他個面子。
迎來送往,姜修齊唇角也始終掛著假笑。
直到有位不速之客蒞臨。
白星憐如今,還沒搬入宮中。
封后大典在經過測算之後,安排在了來年三月。
這是孑隨舟做的手腳,他知小師侄還是更喜愛春暖花開的季節。
而且,滄州白氏一族的長媳有孕,正好冬日臨盆,若不等到明年春天,那她身邊可就沒有親人送嫁了。
沒了血脈關係,可親人還是親人。
於是白星憐這些日子很閑。沒事兒跟其他官員鬥嘴皮子,找他們不痛快,順便督促一下女學,省著將來朝堂上始終只有她一個女官,叫後來人誤會她是靠裙帶關係才封王拜相。
分明是反過來。
今日來恭賀臨江王,一是因為閑,二是好奇。
她很想看看,折戟沉沙的姜修齊,會是怎生模樣。
白星憐上輩子到底不是被他親手所害,也不會主動去沾姜修齊的頸上血,讓他落魄不甘的活著,便是最好的復仇。
一見之下,他還是那個偽君子的模樣,令人厭煩。
白星憐找了個散酒氣的借口離席,去園子內賞花。
這院子里的梅花不及宮裡的好看,卻也頑強的開出幾朵艷色。
隨後,她停住腳步:「王爺不去招呼客人,來這兒偷閑?」
一路跟來的姜修齊苦笑:「原想敘舊,但白姑娘似乎不打算賞我這個面子?」
白星憐轉頭看向院牆:「王爺這府邸選的不好,後門太多,圍牆也不夠高,容易讓賊人混進來。若是再有人來縱火,怕是要傷及性命了。」
姜修齊蹙眉,他縱火沒留下證據,如今這宅邸選的方位,構造,都適合悄無聲息的逃離。
白星憐這是看出端疑,讓他以後不要妄動,否則就要他的命?
「為什麼不是我?」他問。
「什麼?」白星憐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
「同樣是輔佐一位君主上位,為什麼是漢江王,而不是我?就因為他與你是同門嗎?」
他不懂,自己哪裡比那個放浪又低賤的男人差呢?
白星憐嗤笑:「那你為何不去北疆呢?」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姜修齊面色慘白,一如上輩子他臨終時的模樣。
他不去北疆,是知曉再過上幾日,百年難遇的雪災會侵襲北方二州,上輩子,這災害讓盤踞在那的兩位藩王損兵折將。他若長途跋涉過去,來不及準備禦寒植物。再遇蠻夷趁此機會來犯,別說東山再起的機會,連性命都保不住。
讓不願交出兵權的王爺們去北方的提議,是白星憐給的……
她竟然預料到了這一切?
姜修齊慌忙回頭,他很想問一句,她是否也重生了一回,但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腳印被曳地的大氅掃過,沒了痕迹,就和無人來過一般。
他再也壓抑不住喉頭的腥甜,吐出一口血來,猩紅點點落在雪地上,比枝頭的梅花還要艷。
自臨江王府離開,白星憐閑庭信步,一路溜達到了宮裡。
小師叔不知哪裡來的興緻,過年的準備沒交給禮部,非要親自操辦。
這是打下江山就不問朝政了?大臣們紛紛上書勸誡,還有人偷偷去找白星憐,想讓她也幫著規勸。
後來發現,聖上並非不務正業,而是能者多勞,就隨他去了。
白星憐進宮的時候,正看到他在寫禮單。
她湊過去:「喲,這是送給誰的,竟然還得勞煩師叔你親自寫?」
一股子冬日的凜冽就撞進了孑隨舟懷裡,他放下筆:「給我岳家備的,當然不能假旁人的手。」
他素日不愛放內侍在殿內伺候,如今沒人來給白星憐更衣。
她將還帶著一絲涼意的斗篷捲起來當做墊子靠著,但也很快被室內的溫度熏的昏昏欲睡,她就這麼睨著眼看孑隨舟,懶懶道:「給教中也預備一份吧。」
這不算賞,是預備私下裡,以已經卸任去逍遙快活的前任掌教聖女以及……聖女的面首,這般名義送去送。
隨後她又補了一句:「倒是不用急,更不用趕著過年,等到蓮華跟九黎成婚的時候,當賀禮送好了。」
自從出了嶺南,拜月教的勢力就受了限制。
中原武林也看不得南疆教派一家獨大,正道人士結盟,三翻四次的找麻煩,期間白星憐少不得又放下公務回去料理過,同武林盟主約法三章,拜月教於她在位的日子裡,絕不過嶺南。
如今戰事平定之後,她退位了。
至於將掌教之位傳給了蓮華之後,她有沒有往北發展的念頭,白星憐就懶得管了。
大概是沒這個念頭,畢竟都任上成親了,嘖。
找個胸無大志,只想跟護法關起門來過日子的聖女,讓偌大的拜月教可以安定下來,不給朝廷生事,也算一樁圓滿。
「還有誰?就今日一併寫了。」他問。
白星憐迷迷糊糊的搖頭:「沒了。」
「真沒了?你從前那些熟人,屬下……」
白星憐一拍桌子:「該是他們給我送謝禮才對!」
孑隨舟失笑。
她說的不差,這些年來,威名赫赫的女魔頭,赫然成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
就連只伺候過她幾個月的侍女幽若,都是被她救了命——
幽若當時戀著不知打哪兒來的琴師,後來竟撞破那人是個細作,自己武藝不精險些被滅了口,白星憐將她救下之後,還教她功夫防身。
後來朝廷開了女學,允許女子進行吏考,在拜月教里伺候過白星憐,又不願意一輩子在江湖裡討生活的姑娘都去了,以至於血影手底下瞬間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捉襟見肘,好些日子都因為人手不夠而忙不過來。
偏生這幽若沒去,只惦念著要給父親報仇。
孑隨舟覺著這仇她報不上,左護法那人可精得很,估計會把小丫頭唬的團團轉。
但這些,孑隨舟雖知道,卻不太關心。
世人說今上多智近妖,算無遺策,其實不盡然。他只是會將自己在意的事,想的格外深罷了。
從前他在意的事很少,隔岸觀火,冷眼看那些嘲笑過他的庸碌之輩一個個為了自己的野心或貪念掉了腦袋,偶爾調劑下乏味的人生,便可以了。
後來,小師侄蠻橫的闖到他身邊,半脅迫的讓他的牽絆變多了。
但是,還不夠。
「所以,女菩薩,要不要來垂憐一下信徒我呢?」
白星憐還當他要自己去幫他執筆,蹙眉冷哼:「我幫你分擔多少事?你自己主動攬到身上的活,卻還想麻煩我來?」
他啞著嗓子湊近:「你當知我說的不是這個。」
白星憐面上不動聲色,耳朵尖卻是紅了。
「我今夜不走,還不夠么?」
「還不夠。」
只夜晚,怎麼夠呢?
一生一世,都嫌不夠。
作者有話說:
番外也更完啦!
下一本!我一定多存點稿子之後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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