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要叫她姐姐
22.22
上到了山頂,薛靈染就和容圻分開了。
薛靈染站到了容紹身後,安安靜靜地充當著一個背景板的角色,容圻不在此處,據說是去拜訪某位有名望的大師了。
薛靈染百無聊賴的發著呆,眼神直直的盯著眼前冒著紅光的香,一動不動,甚至連容紹叫她都沒聽見。
容紹又叫了兩聲,薛靈染才終於回過神來嗎,揉了下眼睛,「結束了?」
「你不會是沒睡好,困了吧?」容紹沉默片刻,合理猜測道。
薛靈染乾笑一聲,反駁,「怎麼可能?」
容紹無奈了,「好了,今日剛巧雲遊四方的智年大師回來了,剛好可以讓他給你卜一卦。」
智年大師早年便是因為精通卜算一時,聞名於世,引人推崇,皆以他一卦為榮,然而後來因為雲遊行蹤不定,但依然名聲鼎盛。
但薛靈染聞言卻是全身一僵,沒有絲毫的榮幸,連忙推辭道:「不了吧,智年大師不是說隨緣嗎?說不定我不是大師的有緣人呢。」
薛靈染一邊擺手一邊還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唯恐推辭晚了,下一刻智年大師就把她的真實來歷都給卜算出來了。
容紹卻是不在意的一笑,「這個染兒不用擔心,剛剛太子去拜訪的時候,大師就已經答應了。」
薛靈染條件反射地去看容圻,得到他一個得體的笑。
那笑看上去溫潤無害,但薛靈染髮誓,這廝的眼睛里分明就快速的閃過了一絲的幸災樂禍,她絕對沒有看錯!
薛靈染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回過頭來認命道:「那好吧。」
但答應是答應了,薛靈染心中還是不免擔憂,忍不住小聲的對著容紹說道:「舅舅,其實這些都不一定準的,之前都說對了說不定都是誤打誤撞呢?」
容紹瞥她一眼,「不可胡說。」
薛靈染生無可戀的跟著容紹進了晉福寺主殿,她是真沒轍了。
今日容紹過來晉福寺,其他無關人員全部都被遣散了的,於是此時主殿寂寂空空,唯有鼻尖縈繞過來一股濃濃禪香。
薛靈染進來第一眼就看見正前方擺放的巨大神像,心中虔誠默念:惟願這大師當真是個空架子,信女願意一年不看話本,改看佛經。
剛這麼念叨了兩遍,薛靈染又走近幾步,看清楚了跪在蒲團上面,身著素衣,慈眉善目渾身都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白眉老人。
薛靈染:……完了,這智年大師怎麼看怎麼靠譜。
正想著,智年大師開口道:「請郡主將八字寫下。」
薛靈染此時已經完全認命,平靜上前,依言寫下。
智年大師接過八字,眉目低垂,從旁拿過兩個銅板扔在桌上,忽然他神情一變,眉頭緊皺,甚至忍不住出聲,「這……」
他說出這個字之後就沒再說下去了,容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緊盯著他,「如何?大師可是算出來什麼?」
智年大師眼神輕掃過薛靈染,態度恢復了溫和,「陛下不必著急,只是貧僧算出來的有些稀奇罷了。」
「有什麼稀奇的?」容紹追問。
「貧僧只能說,郡主是這個王朝的貴人。」
智年大師最後只說出這麼一句話,其餘的容紹問起便說,天機若是泄露了,恐與人有禍,容紹不再追問,若有所思起來。
而薛靈染滿臉驚愕,旁人看了只以為郡主是被驚到了,沒人知道她如今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句話,她的話本,可憐的話本……
所以那什麼許願,現在還有撤回的機會嗎?
就因為這,一薛靈染整個回程的時候都很恍惚。
回去的時候薛靈染沒再和容紹一個馬車,燕兒與她同乘一輛,坐到了她的身邊,「郡主怎麼愁眉苦臉的?」、
薛靈染扯了一下嘴角,「有嗎?」
燕兒重重地點頭,「而且笑得時候總覺得郡主是在強顏歡笑。」
薛靈染扶額,嘆口氣,這可不是強顏歡笑嗎?
「對了,讓你找的新話本找了嗎?」
燕兒滿臉驕傲,「那是當然,而且我一下子找到了好多新的呢,據說故事情節還不錯,等回宮就可以拿給您。」
薛靈染惆悵,「算了不用拿給我了,給我換成佛經吧。」
燕兒眉眼遲疑,不解道:「為何?」
「別問了,問就是去了一趟廟裡,你家郡主忽然就頓悟了。」
燕兒單手捂嘴,果然不再多問,只是一雙眼睛時不時擔憂地望過來。
一直到回宮,薛靈染好不容易從這樣的狀態中解脫出來,沒兩天,燕兒就拿了兩本佛經過來,一併拿來的還有那串菩提子手串,一個焚香爐,一個凈手盆。
薛靈染:「……」
燕兒看薛靈染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便想著做事積極點讓她也能高興點,還主動解釋道:「奴婢尋思著,這樣看佛經比較有氛圍。」
薛靈染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你怎麼不幹脆把這個房間布置成禪房呢?」
燕兒小心翼翼求實,「真的需要嗎?」
薛靈染面無表情,「不需要,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
燕兒走出去,並貼心的將門關上。
薛靈染坐到燕兒收拾好的案桌上,手不自覺的便將手串拿了起來,掛在四指上面,大拇指捻了幾下,恍惚間還真是體會到了燕兒所說的氛圍。
但她低頭看佛經時,沒看兩眼便只覺一陣陣發困,薛靈染放任自己的腦袋「咚」的一聲撞到了案桌上,隔著一層書,倒是不疼。
她側臉枕在桌上,眼睛無意識地落在了佛珠的身上,忽然想到了這串佛珠之前的主人。
想到說不定占卜一時就是他促成的,薛靈染就一陣氣悶,撒氣一般地那佛珠往桌上砸。
殊不知佛珠上面墊的是她的手,疼的還是她自己,於是乎……更委屈了。
薛靈染心情很不爽,這個時候,她也不太想讓別人舒服,她施施然站起來,出去就去找了容紹,打算在他面前給容晏上個眼藥。
也是她來得巧,薛靈染要進門時剛好有兩三個御醫從門內出來,出來看見她便連忙對著她行禮。
薛靈染不在意的擺擺手,剛打算進去,忽然想到又退回來問他們,「最近東宮可是有傳過太醫?」
御醫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傳過的。」
薛靈染挑眉,「那太子哥哥身體怎麼樣?」
御醫恭敬道:「本來太子殿下身體已然有好轉了,但不知為何,從晉福寺回來又忽然變差了些。」
薛靈染:「……」
御醫走後,薛靈染又開始思索,莫非他先前沒有說錯,他真用力過猛了?不能啊!
薛靈染百思不得其解,搖搖頭索性不想了,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推出一個剛睡醒一般的迷糊表情,推門進去了。
容紹依然是一副好君主的樣子,低頭批著自己的奏摺,聽見薛靈染的腳步聲頭也不抬,「怎麼了?」
薛靈染也不含糊,開口便道:「做夢了。」
容紹披紅的筆一時不穩,在奏摺上落下一個紅點,也顧不上去管,「你做什麼夢了?」
薛靈染坐到桌子一側,「舅舅,你知道的,我以前其實跟容晏哥哥關係很好,但是自從之前的夢之後我忽然對他喜歡不起來了。」
「但是就在今天,我忽然夢到了他。」她聲音清緩,言語真誠,讓人聽了就忍不住信任她,而說到這裡,她的手開始細微的顫抖起來,「我夢到番邦中人攻進我朝邊城,而容晏哥哥,與那領頭有說有笑。」
誠然,她與容晏決裂並不是這個理由,但那個理由,薛靈染認定了容晏不會去大肆宣揚,容紹自然也沒有機會知道,所以也就給了她胡說的餘地。
然而夢是胡謅的不假,容晏勾結番邦的事情確實實打實的,也是因為他通敵,暗地裡與番邦傳消息,大周才會在剛開始的時候丟失先機,一步錯步步錯,所以這件事情倒是真的不算冤枉了他!
若是從前薛靈染說這話,容紹還真不一定能相信。
但如今,北方地動的預言夢在前,高僧批命「王朝貴人」在後,容紹再如何覺得不可能,卻還是將這事放在了心上。
叮囑好薛靈染,不許她在別的地方說這些話之後,容紹放下硃筆,陷入沉思。
另一邊,東宮內院。
一身黑色的居善快步跨過門檻,行禮過後恭敬立在容圻面前,「殿下,事情已經交代下去了,只要陛下頒下晉封詔書,第二天所有的人都會知道智年大師對郡主的評價。」
容圻從石桌上拿起一杯茶,修長手指有節奏的拍打著杯壁,輕輕「嗯」了一聲。
居善眉頭卻似有著化不開的鬱結,猶豫許久還是說道:「殿下,屬下實在是不明白,您為何對嘉惠郡主如此重視?」
且不說散步關於薛靈染的流言對他們一點益處都沒有,便是先前的智年大師也是太子殿下命人找來的,更別說還有之前的佛珠、弓箭,也是說送就送。
居善在容圻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反常的舉動,是以才有此一問。
容圻飲了一口茶水,聞言也只是淡淡道:「你僭越了。」
居善身體一僵,半晌說道:「屬下領罰。」
容圻沒說話,居善卻知他這是默認了,轉身又離開了。
他的動作一向很快,寬大的衣袍被風吹著揚起,像是一陣黑色的風。
院中此時沒了人,容圻卻皺了皺眉后說道:「出來吧。」
一個瘦小的身影慢吞吞地從一個大樹的遮掩下走出來,看向容圻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畏懼。
「有什麼事?」
他一說話,容晨身體就是一抖。
太子哥哥收留了他,容晨也是知道自己應該感激的,可是他每次看見太子哥哥總會從內心深處湧出來剋制不住的畏懼。
但每次郡主在時,太子哥哥周身那股令人膽寒的氣質立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是——
容晨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姐姐啊。」
容圻皺眉,「不要叫她姐姐。」
作者有話說:
「不要叫她姐姐。」
——叫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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