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我走吧
2.06
顧哥哥……兩個字哥哥叫得生硬。
謝書文轉頭瞪了謝冰夏一眼，將她推搡到顧北的身邊，又打圓場道：「你看老爺子現在也去了，顧北你總不能丟下妹妹不管吧？」
「您意思是讓我養她？」顧北冷笑。
「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她好歹是老爺子唯一的血脈了。」謝書文把唯一的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那謝叔您怎麼不養，她可姓謝呢！」顧北反嗆，同樣把姓謝兩個字咬得更加重。
「我家那不是……情況複雜嘛，你知道你嬸嬸，哪是帶孩子的料。」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帶孩子的料。」
「顧北，你太無情無義了吧，我可是費了好多功夫才找到你妹妹，你、你……」說罷，謝書文假裝扶住額頭，哼哼唧唧：「哎呀，我這血壓……咳咳！大哥啊，看看你養的好兒子！真的是……大哥啊！」
「戲演完了就走吧，給父親最後一片安靜。」
兩人倒真是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肯退讓。謝書文喘著粗氣還在想對策，謝冰夏咬住薄唇，小聲道：「謝叔，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回美國的孤兒院。」
「既然哥哥不要我，你也不要我……」謝冰夏那如鴉翅般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沉吟片刻，又悄悄抬起去看顧北的反應。
對上那雙眼眸，顧北又是一怔，內心不自覺開始動搖。他回頭看了一眼謝家墓碑上的遺照，謝氏老爺子一副慈祥的笑容對著他，心底泛起五味雜陳，於是嘆了口氣，改口道：「今天是父親的葬禮，他肯定不希望看到我們爭吵。」說完沖謝冰夏招招手：「你過來。」
謝冰夏還是有點認生，遲疑了一下才挪著小碎步過去。她慢慢走到顧北身邊，仰起頭去看他。十七歲正值身體發育期，但是比起快一米九的顧北來說，還是矮了很多，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剛到他胸口。加上顧北原本身材就好，衣架子一般的存在，身高差加上體型的區別，還是形成很強的壓迫感。更別說那雙深沉的眼眸，以前的顧北眼睛里是藏有星星的，特別是在看夏靜薇的時候，如今只剩下深海一般的藍，叫人捉摸不透。
僅僅兩年的歲月，就將顧北原本有稜有角的面容拉得更加細緻，那種細緻是歲月和經歷磨鍊出來的痕迹，而眉宇間始終散不開的一團濃墨顯得臉很臭，甚至凶凶的。領導做派的氣息無時不刻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不愧是成為謝氏一把手的男人。
「給你爸鞠個躬。」顧北的手掌停在謝冰夏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這個躬鞠得有些生硬，把生處陌生環境第一次見父親，還是在葬禮上的感情表達得恰到好處。謝冰夏彎著腰，垂著眼睛，看到是被雨水沐浴過的鮮嫩草坪，嘴角勾起無法察覺的笑。
「就這樣吧。」顧北徑直走過她身邊，看都不看，順手把戴在手上的名牌真皮手套取下，扔進旁邊的草叢裡。
「跟我走。」
顧北走出好幾米遠，謝冰夏才跟上，卻在轎車門前吃了閉門羹。她還未來得及上車，顧北便砰得一聲關上車門：「你坐後面那輛。」
嫌棄、鄙夷、不屑，顧北表現得非常明顯了，謝冰夏也不惱，她安靜地坐在車後座，望向雨霧之中。此刻她的內心有著和外表截然不同的體會，渾身熱血沸騰。因為她的新生活就此拉開，正在為了如何復仇而躍躍欲試。
顧北的車隊駛進市區后很快分道揚鑣，謝冰夏望著顧北乘坐的轎車迅速離開她的視線，緊張地問司機：「我們去哪？」
司機不慌不迭：「老闆有吩咐，暫時安排您住在外面。」
好傢夥，顧北並不想帶自己回家！難道他在防著自己嗎？
「你就暫時住這裡吧。」司機帶謝冰夏來到一棟高級公寓，「有需要可以聯繫我。」
謝冰夏接過司機寫著手機號碼的紙條，又抬眼看了看類似樣板間的房間。——不愧是顧北的作風，一開始就撇得一乾二淨。
一大早就從國外乘航班趕回國參加葬禮，謝冰夏確實累了。仔仔細細洗了個澡，把擺在洗浴間里的高檔護膚品挨個試了一遍，然後靜靜站在鏡子前。
伸手擦去鏡子上的水珠，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蛋映在眸子中。謝冰夏摸摸精瘦的下顎線，俗話說環境改變人，這話一點也不假。
「給我站起來！繼續打！」教練的怒吼在耳旁咆哮。
「今天不把我掀翻不準停！」
「啊——呀！」少女咆哮撲上去，懷抱住教練的腰，可是身體太過懸殊，即使少女咬緊牙關，汗水順著髮絲浸染地面，教練依然巋然不動。
咚——少女反而被掀開，重重摔在地面上。
「站起來，繼續！」
謝冰夏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用手扶住洗面台的邊緣。記憶中，黑人教練高大的身軀罩下來，每次都讓謝冰夏感到沉入深海的窒息，她只能一次次以卵擊石，直到學會本領。
如果說夏靜薇是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大小姐，那謝冰夏就是為了生存和復仇把自己逼到絕境后從懸崖縫裡生出的一朵花。
兩年了，她改變太多，嘗試了以前從未嘗試的事情，只為了讓自己不再弱小，能成為一把利刃，插入顧北的胸膛才能幹凈利落。
謝冰夏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下來，鏡子里的自己因為水汽慢慢模糊起來。她熟練得拿出化妝包，開始偽裝自己。忽然她緊張得向四周掃視一圈，之後稍微放鬆了些——顧北應該沒那麼變態，在自己的浴室還要裝監控。
再一抹鏡子上的水汽，呈現出來的就是謝冰夏一如既往的臉。乾淨漂亮，一塵不染，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還要收斂起睿智的眼神。
「哎，裝成另外一個人，真不容易。」謝冰夏嘆息一聲，系好浴衣的衣帶。
忽然外面傳來密碼鎖滴滴滴的聲響，謝冰夏一窒，慌忙撿起桌面上的眼鏡戴上。
難道是顧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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