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陣子
9.4
太子的目光落在溫長樂身上，遲遲不肯移開，也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時，她竟又緩緩開口。
「你有什麼請求，只管說就是。」
宣太后被她哄得開心，自然什麼都肯答應。
見此情形，溫長樂大喜過望，轉而換了一副羞澀模樣，低著頭道：「其實，臣女的技藝還不算完美，比不得家中嫡姐，只是姐姐性子嬌羞，不好意思上台，不知，臣女可否替姐姐開口，求個展示的機會？」
好哇，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穆晚傾等了她好久，總算是等到她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了。
前頭做了這麼多鋪墊，無非是想先將她捧得高高的，再暴露她根本不會唱曲兒的事實，讓她重重摔下，丟人現眼，溫長樂，果然是好打算！
不過可惜了，如今坐在這大殿之上的，並非從前那懦弱無能的溫長歌，而是她穆晚傾，不就是唱曲兒么？她不僅要唱，還要將溫長樂給比下去！
於是，她輕輕擱置了手中酒杯，繞過桌子上前去，朝著太后微微欠身，道：「回太後娘娘話，臣女才疏學淺，本不願在諸位面前擺弄，唯恐貽笑大方，但眼下，若太後娘娘不嫌棄，臣女願意一試。」
宣太后聽了這話更是覺得有趣，一手托腮，笑眼望著台下這姊妹二人，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金杯，饒有興緻道：「好啊，不過，你又要拿什麼作賭呢？」
「若是臣女唱的不好，一切由太後娘娘定奪，若是臣女唱得好，那麼……」
穆晚傾思索片刻，目光注視著宣太後手中的金杯。
「臣女只討太後娘娘一杯酒喝，潤潤嗓子。」
「哈哈，好！那你若唱的不好，也是一樣，奉旨出家，就這麼說好了。」
太后大笑一聲，命人帶她下去更衣。
宮女領著穆晚傾去冬暖閣，路上，她與一個墨綠色衣衫的男子擦肩而過，男人身上淡淡的草藥味道，和輪椅骨碌碌的聲音令她的記憶不斷浮現，她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那人的背影。
「小姐，請隨奴婢來。」
宮女還在催促著，穆晚傾也不敢耽擱，只好跟著她暫且離開。
「齊親王世子到——」
小廝高喊一聲，那抹墨綠色的身影竟赫然顯現在門口，眾人的目光皆為之吸引。
坐在殿上的齊親王妃也倏然起身，瞪大了雙眼看向門口。
「參見太後娘娘，祝太后長樂安康。」
「我兒……」
齊親王妃倒吸一口涼氣，一手捂著胸口，眼底滿是淚花。
「世子？」
太后也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齊親王妃的反應明確的告訴她，眼前此人的確是失蹤多年的齊親王世子不錯。
只見齊親王妃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輪椅上的孩子輕輕擁在懷中，低聲啜泣著，口中還念叨著：「我兒，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怎一直瞞著娘親啊……」
「母親，兒子今早才回來，聽下人說，今日是太後娘娘壽宴，母親在宮中，這才更衣命人帶兒子來此，這些年叫母親操心，是兒子不好。」
殿內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需知這齊親王妃世子幼時失蹤，當時在京城掀起了好大一場風雨，給齊親王妃帶來好大的打擊，生了一場大病，險些不治身亡，當時的她，肚子里還懷了第二個孩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孩子，才支撐著她活了下去。
如今，即便齊親王子嗣繞膝，夫婦二人也沒有半點要將世子之位給別的兒子的意思，就是等著這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兒子回來。
可事實證明，他們的等待並非無用功。
就在梁二十八年的冬日，這個失蹤多年的世子，坐著輪椅回到了大梁皇室。
「回來了是好事，快，帶著世子下去更衣，安排個位置在齊親王妃身邊，叫他們母子兩人好生一聚！」
「是！」
隨著太后一聲令下，宮女們帶著白寂塵下去更衣，又忙活著在齊親王妃身邊設了個位置，給白寂塵坐。
當穆晚傾換好了衣裳回來時，餘光一撇，竟看到了端坐在殿上的白寂塵，神色稍顯獃滯。
可她深知自己如今不能晃神，匆忙整理了心緒，朝著樂師頷首示意，待樂聲起后，悠然開口。
她所唱的，是破陣子。
節奏快，鼓點乾脆沉重，她的唱法也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瞬間，在場眾人彷彿身臨戰場，感受著千萬勇士上陣廝殺的緊張與壓迫。
她也不單單是唱。
今日的她，是有備而來。
早環上了一身輕便的衣裳，手持長劍作劍舞，該用力時力道分毫不差，該柔美時更是柔情似水，全然一副征戰沙場剛柔並濟的女將姿態。
待到一曲畢，餘音繞梁，殿上眾人久久無法回神，就連與她相處多年的白寂塵，也為她今日這一曲而驚訝。
「好！」
傅玄舟帶頭捧場，轉而看向宣太后，道：「皇祖母，溫家的這兩位姑娘，竟是一文一武兩個全才，溫國公果然是教女有方呢。」
宣太后的臉卻漸漸陰沉，眾人見狀，豈敢言語？都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想著這溫家嫡女是哪裡得罪了太后，卻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一滴淚悄然落下，在宣太后臉上留下一道淚痕。
「溫家大小姐這一曲，令哀家想起了在郴國時的光景，那時，郴國腹背受敵，死在戰場上的將士，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就連婦孺，也不得不上陣廝殺，最後父皇實在無法，才送了哀家來和親，平息了兩國之間的戰火。」
說著，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看著站在殿下的穆晚傾，嚴肅道：「如今日子好了，哀家也時刻忘不了過往的日子，今日諸位能有餘錢學習技藝，能站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上，何嘗不是踩著前人的鮮血？依哀家看，從立意上，今日拔得頭籌者，是溫家大小姐！」
此言一出，溫長樂的臉立馬變得鐵青，她死死的攥緊了拳頭，怒目瞪著穆晚傾。
穆晚傾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以一個微笑，隨後又朝其施禮，謝恩道：「臣女謝太后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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