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句句反駁
30.77
一個官家千金，帶著一幫下人來而又不是來幫忙，那有什麼別的意味，不言而喻。
三言兩語之中，穆晚傾已是在溫長樂的心頭上扎了一針。
「三姨娘即已執掌中饋，想要下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她不開口就是不缺，我若是主動送人，那不是叫其他下人笑話三姨娘有權無實了。」
溫長樂不甘示弱，瞥了一眼站起來迎接她的江氏。
「哪個下人敢笑話姨娘，莫不是妹妹院里的吧？」
反將一軍，穆晚傾輕聲淡笑，聽起來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在暗中挑刺。
「我不過隨口那麼一說而已。」
院子里的下人犯錯，那主子的顏面一樣受損，溫長樂自然不會承認她院里的人碎嘴。
「隨口一說？」
穆晚傾抬眸冷視。
「二姨娘便是在爹面前隨口一說，這才讓爹挨了家法杖。妹妹可別以為在府中就能隨便說話了，家法杖的滋味，你這小身板可受不起。」
她精準抓住了溫長樂的每一句話。
恰到好處還以顏色。
溫長樂憋著一口氣，想要跺腳卻礙於江氏，不願做出這醜態。
「二小姐且坐下來喝杯茶吧。」
見到二人情形不好，江氏也趕忙跳出來打圓場。
她剛要伸手去取茶杯，另一隻手卻搶在了她前面。
「這茶確實是生澀了些，三姨娘平日里忙著內院的事，只怕也忘了給自己添好茶。」
穆晚傾抬眸瞥了一眼溫長樂，嘴角輕勾。
「聽說前日妹妹向爹討了許多好茶，不如就取來一些，讓我們也嘗嘗鮮。」
溫府里不乏好東西，溫靳又是個好茶的，許多商人跟官吏都以敬仰為名送來各地名茶。
溫靳不收賄賂，但面對好茶卻難以抗拒。
每回溫長樂都會到父親面前去撒嬌，央求著討些東西。
小女兒的撒嬌最是讓溫靳心軟，縱然不捨得，但每次也都是忍痛割愛，分出幾兩好茶葉。
據穆晚傾的眼線安插，那些茶葉都被溫長樂送去討好一些裙下之臣，根本不是自己用。
聞言，溫長樂那忍怒的臉色瞬間變得惶恐起來。
「怎麼，妹妹這是不捨得？」
溫長樂沒有說話，眼神閃動不止。
穆晚傾輕聲一笑：「那也罷了，三姨娘也不圖你這點東西。」
她懶得多捉弄這個欺軟怕硬的蠻橫小姐。
那些茶葉既已被她送人，那她自然也拿不出來。如果繼續逼問下去，她絕對就是熱鍋上的螞蟻。
但穆晚傾不想看她被逼得無可奈何，只想看她無地自容。
「一點茶葉而已，確實無妨。一會我讓人出去買些好茶便是，賬目上也有得余錢可以支出去。」
江氏順著話說下來，她也聽出穆晚傾是在諷刺溫長樂小肚雞腸。但為了不讓戰火蔓延，還是選擇打圓場。
「我今兒來可不是來喝茶的！」
溫長樂見她們二人相護附和，心中的火又是起了七分。
「姐姐，爹受了家法杖，身上一直不大好。娘也因為風寒而病倒了，你卻在這喝茶不去探望，不覺得失禮數了嗎？」
兩個長輩在府中皆得上賓，她卻跟三姨娘在這悠然自得。
「笑話，爹尚且沒說自己身上不大好，妹妹怎麼就知道了？」
穆晚傾沒見溫靳拿帖子傳太醫，用的還是丞相府里的府醫。
至於柳氏更不必說，本來就是裝病的身子，用府醫還能用點銀子收買，請御醫的話她不夠格，外面的回春堂她也不敢請。
「這種事還需要說出口嗎，家法杖如何，姐姐難道不知？我看姐姐就是分毫沒有將爹放在心上！」
溫長樂不依不饒，嘴角也勾起冷笑。
「看來在姐姐心裡是真覺得爹的傷勢無礙了，那我這一趟也算是白來。早知如此就不必浪費時間，我自個去看望爹便是。」
說著，她反身就是要走。
江氏心頭一慌，起身正要攔著，誰知這身子剛動，溫長樂卻自己停下了腳步。
背影僵硬，愣在原地動也不動。
江氏見那舉動怪異，猶豫了一下也是走到她身邊。
只見溫長樂側顏煞白，眼睛瞪得有東海珍珠那麼大，直勾勾盯著前方，彷彿見了鬼。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江氏的肩頭也猛然一顫。
庭院內，一個頭戴方帽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沓畫著押的明黃色信紙，對著那些老嬤嬤唾沫橫飛，臉色憤怒。
那些膀大腰圓的老嬤嬤，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但是今日她們卻想被棒打過一頓的野雞，各個垂頭縮著脖子。
「老李？」
江氏認出了那個人。
那人是府中的老奴，在柳氏之前負責管賬。自打柳氏接管了內院后，他便只打理府中稍大的開支，小的那些都歸柳氏。
「三姨娘。」
老李聽見叫喚，朝著那屋中的人抱拳作揖，站在階下。
「你手裡拿著的這是什麼？」
見到外面老嬤嬤們被訓斥得低頭不語，江氏也是疑惑了。
穆晚傾安坐屋，輕輕晃著手裡的茶杯，目中深沉。
「這是各家公子的畫押，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從溫家購買了茶葉，有些出了銀子卻沒得茶收。一個個命人送了契紙過來，在府門外吵嚷著要銀子！」
那一沓明黃色的信紙就是契約書，每一張都有兩個人的畫押。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交易明細都在上面。
「府上的茶都是從江南遠購而回，怎的竟是有人中飽私囊？」
江氏面容驚變，府上的茶可都是天下一等，稍差一點老爺都不會喝一口。
如果有人從中盜取茶葉變賣，一年下來不知能搜刮多少油水！
想到那些不清不楚的賬目，江氏的臉色更是變了。
她接過那些畫押的契紙，茶葉的幾分幾兩，售價多少都有。如果按照這些數目呈交，一年起碼得貪下一千兩銀子。
「府中的茶都是按照院內的人分配，每個下人都只得一點零星，賣出去也得不了幾個錢。」
穆晚傾幽幽開口，將手中茶杯終於是放了下來。
她抬眸看了一眼已怔然在邊上的溫長樂，目中掃過一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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