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對語
38.46
柳氏身形一抖，背脊似是有什麼冰錐在一點點扎著她。
「往年二姨娘從不來三姨娘的院落，哪怕逢年過節也是。如今這兩日跑了兩趟，為的是什麼，就是那門房的小子都知道。」
穆晚傾掃了一眼江氏院落中已經枯萎破敗的盆栽。
縱然江氏已經執掌了內院，但她沒有從支出一分錢來補貼院落，還是維持著原先的荒蕪模樣。
如果說這樣的院落主人會剋扣他人的例錢，要麼就是她在外養著一幫窮親戚，要麼就是留著給自己做棺材本。
江氏身為相府三姨娘，雖然還未有子嗣，但溫靳為了保自己的賢名，絕不會將她這個不受寵的姨娘休棄。只要她在相府一日，終身便是相府的人，用不著顧慮後事。
至於外面的親戚，穆晚傾從棲雲閣收到的消息，江氏的外戚大多都已舉家南遷，再不來往。唯一還在京都的，就是今日被柳氏等人合謀綁架的外甥。
這外甥父母早晚，寄樣在親戚家中，十三歲便遭到厭棄逐出家門。他靠著乞討來到京都，尋了這位姨母，靠著江氏暗中資助，才入了私塾讀書，直到今天。
相府三姨娘的地位雖低，但江氏的下人也很少，根本用不著多少銀兩。如果按照正常發下例錢，江氏足以過得很好。但柳氏刻薄，一點蠅頭小利都不放過，硬是剋扣了將近一半。
剩下的一半，江氏只能省吃儉用，多出來的給外甥讀書。辛虧那外甥也爭氣，十五歲后便開始給別人做粗活掙些零散錢，再不拖累姨母一星半點。
江氏也因為手頭寬裕了些，不然這幾年，她怕是沒病也熬出病來了。
這麼多年，江氏勤儉是出了名的。出名到讓小人嘲笑，說她一個做姨娘的，把自己折騰得連個倒葉香的婆子都不如。
然而柳氏卻帶著一幫人來搜賬本，奪對牌。她的目的，是為了用對牌取出千兩銀子，補了自己的虧空。再在賬本上做手腳，污衊江氏中飽私囊，貪了這些錢。
賬本的數目有誤，對牌又被取走，這兩樣東西都是在江氏手裡。被查出有問題，她跳進黃河洗不清。
穆晚傾目光一凌，神色漸漸冷峻。
不得不說，柳氏下手很快。趁著江氏還在處理外甥的事，提前便來這院里下手。
如果她晚回來一刻，沒有提前收走賬本跟對牌，柳氏現在就已大搖大擺去賬房領錢了。
「歌兒，你也別說我了。往年你也是三步不出閨門，連自個院子都不曾出來走幾趟。可這兩日不也往你三姨娘這跑了兩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認她做繼母呢！」
柳氏掩嘴輕笑，定下心神后，眉頭裡又藏著高傲。
一個嫡出的大小姐認一個姨娘做繼母，那就等於是將自己放在了庶女的位置上。
「我是來跟三姨娘借東西的。」
穆晚傾當做沒聽見她的嘲笑。
「你一個做小姐的還能短了什麼，竟要來找三姨娘借，不會是想商議那天晚上替你偷偷隱瞞出府的事吧。」
那日晚上的事誰也說不清，柳氏看準她拿不出證據，直截了當又是翻起舊賬來。
「在我屋裡的金銀首飾都舊了，帶出去見人難免丟了丞相府的臉。聽說三姨娘認識一間當鋪，能幫我炸一炸那金圈鐲子，聽說是叫程家當鋪。」
穆晚傾嗓音輕落，尤其最後四字更是虛無縹緲如地獄梵音。
這間當鋪她已查了個一清二楚，就是柳氏用多年虧空相府的銀兩買下的，如今就在那表哥的手裡經營。
那表哥諢名二蟲，大名王德志。早年在京都里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弟，家道中落還不思進取，整日跟著狐朋狗友吃喝嫖賭，直到那些人厭棄了他。
他走投無路之下這才聽說柳氏做了丞相府的二姨娘，一夜之間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公族貴婦。
兩人約見之後，少年時期的情愫又是油然而生，彼此間便勾搭在了一起。
但是這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們的苟合之事還是被撞見了。
那意外撞破他們的人就是溫長歌。
但是，這個生性有些懦弱的大小姐並未將此事說出去。而是躲在閨房內三天三夜不出門，這件事自然也沒告訴其他人。
也正是這三日，柳氏跟那王德志收買了殺手，伺機謀害了這位溫婉純良的相府大小姐。
穆晚傾冷眸之中深邃如千重地獄。
「三姨娘不在，不知二姨娘可得閑，陪我去程家當鋪一趟。」
王德志雖然姓王，但他開當鋪的銀子得來不正，在京都中做生意想站穩腳跟也不容易。為了避其鋒芒，不做那出頭鳥，他便找了一個往日的賭棍朋友，借了他的名字登記開了當鋪。
「你這小丫頭，越發的沒規矩了！」
聽得程家當鋪，柳氏的臉色恍然更白了。
「我染了風寒在身，本就吹不得風。你還讓我陪你去當鋪那等地方，你可知去當鋪的都是些三教九樓。正經人家，誰會拿東西去典當！」
言語鋒利尖銳，就差沒把我不去三字吼出來了。
「你想給金鐲子增添成色，也用不著去那等地方。各處胭脂樓都能將你那些金玉首飾打磨透亮，那去的人也還乾淨。」
柳氏儘力平復著自己的嗓音。
「咱們相府的首飾都是從翠柳居里取的，你若有喜歡的還可以拿著原本的首飾去換，怎麼說都比那當鋪好多了。」
穆晚傾見柳氏絮絮叨叨了一堆話，平日里她跟自己可沒這麼多話可以說。
即使有，那也是一堆冷嘲熱諷，總歸三句有兩句半是難聽的。
「二姨娘倒還關心我。」
穆晚傾一語入針，摸了摸手腕上的金鐲子。
「可我不想要其他首飾，就想去打磨一下這金鐲子。」
柳氏的神色恍然又是變了，喉頭哽了哽像是一雙看不見的手在輕輕扼著她的咽喉。
「程家當鋪的手藝很好，各家千金連同二妹妹都在誇呢。」
穆晚傾紅唇輕勾，盪出一抹不怒自威的凌厲！
章節評論(7)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