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請婚
46.95
日頭逐漸高升，侯府內照常響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段，那是戲子們在為幾日後的宴席登台做準備。飾演杜麗娘的旦角聲音極為清亮，彷彿能穿透層層壁壘，傳到每個人耳中。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喃喃地念著唱詞，宋芷彤呆愣著失神了片刻，終於在南柚的懷中大哭起來：「六嫂...」
淚水混著清涕落下，她傾心儘力地哭著，完全放下了往日大家閨秀的姿態，彷彿只有這般，才能把這些日子積蓄在胸腔里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見此，南柚不發一言，只是將小姑娘又往懷中攬了攬。
哭吧，能哭出來就好，等哭完了，她便又是一個全新的宋芷彤！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逐漸降了下來，到最後只剩下弱弱的抽泣聲。
這時，南柚察覺自己腰間的外衫，正被人怯怯地拽住了一撮，隨後她聽到宋芷彤的聲音。
「六嫂...」因為剛剛哭過，她的聲線里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哭完了？」
坐在宋芷彤身側，南柚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和她對視。
小姑娘先是極力躲避著她的視線，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迎上她的目光，眼神略帶著幾分堅定，緩緩點頭。
「哭完了。」
「那就好。」
笑著為她理了理微亂的髮髻，南柚溫柔地開口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說著她起身便要走，倒是讓早就做好準備等她開口詢問的宋芷彤怔了怔，當即一把抓住南柚的袖口。
「六嫂，你不問嗎？」
「問什麼？」
問...問什麼？
這可把宋芷彤難住了，好半晌她才磕磕巴巴地應道，「你可以問我有沒有想通？或者問我...」
「沒必要。」
打斷她的話，南柚笑得依舊溫柔，「你是宋家的女兒，我相信你的選擇。」
眼圈再次緩緩泛紅，淚水在眼眶內打轉差點又要落下來，宋芷彤歡喜又感動地望著南柚，最終咧著嘴笑開。
「六嫂說得對，我是宋家的女兒。當今皇后是我姐姐，武安侯是我哥哥，如今親哥還考上了進士，這樣的身份我何愁嫁不出去，天下又不是只有他許載陽一個男人！」
......
仲夏時節，天氣逐漸炎熱，由朝廷出面主持的瓊林宴也在此時開始了。
所謂瓊林宴，其實是為殿試后新科進士舉行的宴會，參與者自然是今科學子以及考官，並朝中其它文官重臣。
有時候皇帝也會來湊個熱鬧，不過他一般只在開宴時小坐片刻就會離開，以免讓那些學子覺得不自在，然而今年似乎是個例外。
照常勉勵了底下的學子幾句，又與他們小酌了幾杯，宏德帝便可以介面政務繁忙離開，可是他沒有，反倒笑眯眯地將聞尚書令喚到堂前。
「聞愛卿你可瞞得朕好苦，載陽如此優秀的學生，你竟也到如今才讓他在京城嶄露頭角！」
許厚是尚書令學生的事情，宏德帝也是近日才知曉。
之後他特意仔細看了許載陽會試和殿試的文章，心中更為讚賞。如此文采，不應在此之前都默默無名才是，必然是有人刻意壓著他的名聲。
這個人除卻尚書令，不做他想。
「陛下恕罪，臣此番也是為了他好。」
尚書令拱手道，「臣私以為，做學問本就應該靜心凝神，心無旁騖，聲名這等身外之物，要來也是累贅。」
「朕看你明明就是怕這聲名，拖累了你的寶貝學生！」宏德帝笑罵道。
若在此之前，許厚是尚書令學生的事就被世人皆知，即便他靠真才實學得來了狀元，旁人也會疑心，考官還會壓他的名次，聞子游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次殿試，以他的文章和相貌，拿個探花並不是問題。
然而在最後評論文章時，考官認出了他的文風，未免尚書令之子名次太高，引起其它學子不滿，最終將他判為二甲傳臚。
聞子游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許厚？
知道皇帝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尚書令也不反駁，只是呵呵地笑著，這便算作承認了。
見此，宏德帝又將注意力放到了許厚身上。
「許狀元，此番你連中兩元實屬不易，朕願意給你個賞賜，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賞賜！
碩大的兩個字敲在許厚身上，讓他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然而餘光在瞥見自家老師的臉色時，卻又被劈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不能這麼做！
許厚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宏德帝的慧眼，他以為新科狀元是不好意思，繼而笑道：「許狀元，是朕要給你賞賜，你瞧你老師作甚？」
掌心不禁往外冒冷汗，許厚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可他也清楚，一旦自己開口，牽連的就不只是一個人。
腦海中正在天人交戰，上頭的皇帝再次催促起來：「許狀元，你可想好要什麼了嗎？」
聲音落下的同一刻，許厚也下定了決心，他撩起衣袍跪在了原地。
聞尚書令似有所感，無奈地闔上雙眸，隨後他便聽見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學生，不卑不亢的聲音。
「學生想請陛下賜婚！」
......
這是宋臨安第一次見到陳良的弟弟陳鑫。
明明只是四五十歲的年紀，看著卻像六七十甚至更老，此時的他更是眼神獃滯，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
男人第一眼就察覺到了陳鑫的異樣，沉聲問道：「他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帶人回來的林三迅速上前答：「回侯爺，是五石散。」
前朝梁末年，五石散在民間蔚然成風，無論學子還是普通百姓，皆以服用五石散為榮，有道士稱其能『包治百病』長期服用更是能得道成仙。
直到本朝建立后，此風氣也未曾斷絕。
後來還是先帝身邊的太醫發現，五石散不僅不能治病，甚至還是一種慢性毒藥，讓人成癮。於是在先帝的明令禁止下，這種風氣才逐漸消弭，但民間依舊有人在偷偷服用，尤其是那些遠離京城的偏遠地區。
宋臨安以前聽說過五石散，也見過服用它的人，如今瞧陳鑫這模樣，只怕他用五石散，已經三五年的時間了。
「可知他何時染上的？」
「回侯爺，大約是在五、六年前。」
頓了頓，林三又補充道，「屬下後來查明，當年陳鑫侮辱良家女，很有可能是因為服用了五石散。」
作者有話說:
昨晚臨時被老師拉過去說論文的事，所以沒有更新
難受...
1.「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選自湯顯祖的《牡丹亭》
2.瓊林宴源自宋朝，是在殿試後由皇帝宣布登科進士的名次，並賜宴慶賀，因為宴席在瓊林苑舉行，所以叫瓊林宴。
3.五石散：其藥方托始於漢人，由魏人何晏首先服用。但其藥性皆燥熱繪烈，服后使人全身發熱，併產生一種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應，實際上是一種慢性中毒。唐代孫思邈呼籲世人「遇此方，即須焚之，勿久留也」。
總是這不是個好東西！
章節評論(20)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