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終於哭了出來
2.46
葉靈均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喪鐘，卻聽到了與之相反並且前無古人的決策--蕭恆許他自證清白！
他怔怔地趴在地上，茫然地看向蕭恆，他在懷疑是不是他疼出了幻聽。
「還愣著做什麼！葉靈均！還不叩謝九王爺大恩！」
張大人略高的聲音讓葉靈均回了神，下一刻他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了個乾淨，癱倒在地。
「晨風，帶他走。」蕭恆緩緩起身，頓了頓又道，「張大人不介意本王代為處置吧？」
「王爺請便！」張大人趕緊起身給蕭恆行禮，「王爺費心了！」
蕭恆冷哼一聲，左手背到身後，右手打開扇子端在腰間，略微回首掃了一眼仍趴在地上的葉靈均，慢悠悠轉過臉揚長而去。
一雙皂靴出現在葉靈均眼前。是之前到牢房裡提人的皂袍挎刀男子。
「跟我走吧。」他彎下腰朝葉靈均亮出自己的臂膀。
葉靈均恍若未見晨風的胳膊，他舉著紅腫變形的雙手，兩肘撐地跪坐起來，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右膝離地的時候差點摔倒。
他半彎著腰，努力平衡身子的重心，將隱痛的左腳抬離地面時身形一晃。
晨風立刻扶住他的雙臂。
葉靈均借力站穩，隨即側身掙脫晨風的攙扶，強忍著疼痛直起身子。
他喘著粗氣，每動一下都扯著頭皮和後背的傷，疼得他舉步維艱。
黑衣挎刀的晨風走得很慢，每走出十幾步就回頭看葉靈均一眼，待他走近了再接著往前走。
府衙大門外秋風瑟瑟，落葉被風捲起，飄飄忽忽不知落向哪裡。
葉靈均艱難地步下台階，籠著胳膊縮著肩膀站在一人多高的石雕獬豸下躲避寒風。
他的衣衫骯髒破爛早已看不出底色，被踹進大獄的時候外袍被剝了。風沿著單薄破碎的中衣鑽進去，冷得他牙齒打顫。
蕭恆一身白衣，芝蘭玉樹地立在風中，氅衣下擺隨風獵獵作響。
晨風牽了馬車過來，彎腰將馬凳置穩，虛扶著蕭恆上車。
蕭恆掀簾將入之時側首對晨風說了句話，風聲太大，葉靈均沒聽清說了什麼。
只見晨風朝他走來，二人只有兩步之遙時晨風解下了身上的披風。
葉靈均愣怔地看著晨風繞到自己身後將墨色的披風搭在肩頭，又繞到正前方給他系好帶子。
披風擋住了瑟瑟秋風，葉靈均總算覺出一絲暖意。
晨風依舊橫眉冷目，多餘的視線都不曾給葉靈均，他冷淡道：「上車。」
倒是在葉靈均踩著馬凳身形搖晃的時候搭了把手，對葉靈均的道謝也無動於衷。
葉靈均矮身鑽進車裡，一股暖香迎面撲來，似乎身上的痛楚略有減輕，寒意也漸漸退去。
他垂著眼挨著馬車一角緩緩落座，腫脹變形的雙手搭在膝頭。
「桌上的水和藥丸，吃了。」冷漠的聲音傳來，葉靈均眼睫顫了顫，遲疑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蕭恆斜倚在銀面金絲的靠枕上，半闔著眼，右手的扇子輕敲著左手心，慵懶又無情。
葉靈均的視線落在車廂內的紅木雕花矮几上--
一方素色的帕子上靜靜地躺著一枚紅豆大小的藥丸，一碗水隨著馬車的行進盪起微微水波。
葉靈均不禁覺得好笑，自己雙手傷成這樣，如何捏起藥丸？如何端起碗來喝水？
他收回視線繼續看著自己膝頭的手。
「手心沒爛，脖子也沒斷，連吃藥喝水都做不到？」
嘲諷的言語飄進葉靈均耳內，他撩起眼皮對上蕭恆冷漠的鷹眼，回敬了一句：
「王爺若是腦子有疾還是儘早看看。」
蕭恆手上動作停頓，揚起下巴睨著葉靈均。
他斜插入鬢的長眉蹙著，一雙桃花眼鋪滿冷恨，右臉微微腫起，鼻樑紅了一片。
說得上是鼻青臉腫，但也掩不住他風華無雙的容貌。
「這個藥專治內傷，你若因內傷不治身亡，可就一輩子都是殺人犯了。」
言罷，蕭恆換了個舒坦的姿勢，輕輕撥弄左手上的指環。
這話戳中了葉靈均的痛處，他以手掌扶著矮几邊緣，探身過去，伸著脖子將藥丸吃進嘴裡，又用掌心捧著碗喝完了水。
他是真的渴，適才在牢獄里嘔得膽汁都出來了，嘴裡又干又苦。
「不夠的話壺裡還有。」
葉靈均的目光在茶壺和蕭恆之間流轉一遍，輕哼一聲慢慢靠在角落裡。
這個王爺大約是真的有點毛病。他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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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停在威嚴的王府外，葉靈均被晨風帶去了廂房。
下人很快在屏風後備好熱水，一個綠衣侍女替葉靈均除去披風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葉靈均四下打量了房間一番，房內的擺設很簡單，一桌四椅，一床一屏風而已。
房裡就只剩他一個人，他翻轉手腕瞧著自己變形的手，苦笑：
蕭恆果真有病，我都傷成這樣了，連個替我脫衣服的人都不給。
他正低頭用手掌笨拙地拉扯著腰間的帶子，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葉靈均停下動作回頭，透過屏風他看到兩個影子一前一後進來，正是蕭恆和晨風。
蕭恆繞過屏風見葉靈均還站在那裡，又臟又破的衣服還在身上，他掃了一眼葉靈均，伸手直接扯開了他的衣帶。
「你！」葉靈均往後縮了一下，卻扯到左腰的燙傷，他「嘶」地屏住了呼吸。
蕭恆手上動作不停，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不消幾個呼吸，葉靈均的衣衫盡數落在了腳踝處。
葉靈均瓷白瘦削的背上兩道皮肉外翻的鞭痕分外刺目，左腰的燙傷焦糊一片，全身布滿了大小不一的青紫痕迹。
蕭恆眼眸暗沉，背在身後的左手握緊，面上依舊不瀾不驚：「等著本王將你踢進去么？」
葉靈均緊抿著唇，胸廓劇烈起伏，他羞憤難當，竟然被蕭恆剝了個乾淨還看了個徹底！
這還不算，居然對著一個行動困難的傷員出言嘲諷，真是夠沒良心。
他用掌心扶著浴桶邊緣，倚著浴桶，左腿先跨了進去。
但他的左腳有傷站不穩，腳底打滑，整個人撲通一聲栽進了水裡，濺起大片水花。
站在邊上的蕭恆也未及倖免，腰部以下澆了個半濕。
葉靈均驟然落水，身上的傷口沾了水，痛意鋪天蓋地襲來，嗆得他幾乎爬不出水面。
他的手在水面上胡亂的抓著，蕭恆長臂一伸將人撈了起來。
葉靈均驚魂未定地抱著那隻胳膊，終於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蕭恆：完蛋，把媳婦弄傷了，該怎麼補救？我還有機會嗎？
葉靈均：滾蛋！
咱們王爺終於把小書生欺負哭了，但素，你們看到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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