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數落哭了
6.56
葉靈均靠著門框，剜了一眼蕭恆的背影，瞧著前面的人走出去幾步遠，他才懶懶起身跟了出去。
晨風跟在最後，跟他的主子一般冷著臉。
葉靈均鑽進馬車，一言不發坐在角落裡，思考問題的時候不覺得餓，此刻無心想事，倒是餓得心裡發慌。
他從出府就水米未進，這會兩眼直勾勾瞧著矮几上的茶壺，似要將茶壺盯穿一個洞來。
蕭恆斜倚在軟枕上，垂眸把玩著扇子。
車簾隨風飄起，車外的叫賣聲和各色小吃的香氣爭先恐後鑽進車內，勾得葉靈均腸胃齊齊鬧脾氣。
他捂著肚子盡量讓飢餓的聲音不那麼明顯，蕭恆倒是恍若未聞。
只是懶懶起身，探著身子倒了兩碗水，將其中一碗推到葉靈均眼前。
「沒吃飯？」蕭恆劍眉輕輕挑了一下。
葉靈均沒出聲，眼睛直愣愣盯著那碗水。
蕭恆自顧自端碗喝了一口，又懶懶地靠了回去。
飢腸轆轆口渴得嗓子快要冒煙，葉靈均坐了半晌，腦子裡「要面子」和「要喝水」這兩個小人打了一架，「要喝水」最終將「要面子」打趴下了。
於是他往矮几那邊挪了挪，兩個掌心捧著碗將水喝光了。
蕭恆彷彿心情上佳，居然又探身給他倒了一碗。
葉靈均眼睫輕顫，茫然地看向蕭恆，卻見那人半闔著眼，玉扇輕搖。
毛病！葉靈均收回視線，將水喝了，尋了個舒坦的姿勢靠著，閉目思考李青峰的案子。
「葉靈均。」
葉靈均聽到蕭恆喚他，不耐煩地睜開眼：「王爺有何指教？」
「看過李青峰的卷宗沒有？」蕭恆端坐，收起摺扇敲著手心。
「不曾。」葉靈均看都沒看蕭恆一眼。
蕭恆繼續道：「知道如何查案么？」
葉靈均垂首斂眉，盯著素白的袖口，不慢不緊地說：「不知。」
他聽著蕭恆似乎是嘆了口氣，接著又聽到那人說：
「如果十日內不能查清案子，你就繼續回府衙大獄待著吧，雖然一時半會死不了，秋闈是趕不上了。」
葉靈均一記眼刀子射向蕭恆，對方打開摺扇擋了臉：「目無尊卑。」
葉靈均氣得兩眼發黑，惡聲惡氣道：「若不是府尹無能，我又何必受這牢獄之災？」
他聽得一聲冷哼，蕭恆斜睨了他一眼：「逞口舌之利並不能幫你洗脫罪名。」
「皇城不比靈州，你在家裡嬌蠻無禮興許無人管你，到了皇城，你一介布衣哪兒來的依仗沖本王無禮？」
聞言葉靈均先是一愣，隨即鼻子一酸，垂下腦袋。
在靈州，他父親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學究，開辦學堂有教無類，頗有賢名。
他自小被寵著長大，旁人見了他大多是要稱一聲「公子」的，母親憐愛他，偏寵他，他的性子確實不屬於敦厚那一類。
從未有人當著他的面說過如此重的話，他委屈得緊。
本想忍著眼淚，奈何心裡實在難受，才一眨眼，兩顆淚珠就砸在了衣袖上，開出兩朵淡淡的花。
蕭恆繼續道：「既無依仗，就該時刻謙恭，君子就該端方，溫潤有禮……」
話沒說完，就見葉靈均點了頭，繼而背過身去，瑩白的側臉帶著淡淡的傷痕，眼角低垂似有一汪清泉。
果不其然，片刻后，那一汪清泉眨眼便落睜眼又迅速蓄滿。
蕭恆捏著扇柄的手指倏地鬆了，在扇子即將掉落之前又堪堪抓回。
那身形瞧著單薄得緊，從頭頂到腰臀，勾勒出一條落寞的側影，在搖晃的馬車裡搖搖欲墜。
蕭恆動了動昨日被葉靈均咬傷的手臂，合眼輕嘆。
一路無話。
回到王府已是華燈初上，葉靈均由杜明引著回了廂房，未及坐下，膳食就送了進來。
「公子忙了一下午，餓壞了吧？」杜明字只不提葉靈均忽然失蹤的事，盡職盡責的做自己分內之事。
他盛了一碗翡翠瘦肉粥給葉靈均，又將玉管斜插進粥里。
而後兩手垂落身側，恭敬地說：「公子請用。」
這粥有股淡淡的香，葉靈均嘗了一口，粥米鮮香順滑，肉沫還有幾分嚼勁。
他略感滿足地深吸一口氣，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飄進鼻子里。
他又接著嗅了幾下，餘光瞧見杜明往後退了兩步。
「你身上有血腥味。」葉靈均直言。
杜明垂下頭又退後一步，道：「小人這就去換個人來伺候公子用膳。」
「不必，」葉靈均叫住轉身的杜明，「你受傷了？」
「小傷，已經處理過了，不曾想還是擾了公子用膳。」杜明回過身來低眉順眼地站著。
葉靈均沉下臉：「你且說說，怎麼一回事？」
「是小人辦事不力。」杜明說得無喜無憂。
葉靈均當即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他不打招呼就出了府，蕭恆罰了這個低眉順眼的杜明。
一時間憤懣之情堵在胸口，竟是一口粥都喝不下去了。
「對不住，下次出府我會同你說一聲的。」
沒成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又連累了一個人，葉靈均把這筆賬再一次記到了蕭恆頭上。
就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居然罰得一個下人一身血腥味，那得傷的多重？
「公子不必自責，照顧公子是小人的職責，如今公子平安歸來，小人還可繼續伺候公子。」
倒是聽不出一丁點兒不滿。
草草喝了幾口粥，他實在沒心思了，杜明就讓人撤了桌，接著又送了些點心水果之類的進來。
然後恭敬地說：「公子，王爺請您去書房。」
葉靈均一聽到「王爺」兩個字就難受，本想推辭不去，又想起在馬車裡蕭恆說的「有何依仗」，頓覺自己猶如野草。
只好跟在杜明身後，繞過燈影闌珊的迴廊，有過微風縈繞的亭台水榭，到了香煙裊裊的書房。
蕭恆坐在桌案后，神情專註地翻看一本冊子，案旁燭火通明，照著他深邃俊朗的臉，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另一邊挪了鎮紙壓住。
晨風不知在找什麼，身影在桌案後排排書架里忽影忽現。
「王爺，葉公子到了。」杜明站在書房外，超裡頭通報。
蕭恆抬眼往門口掃了一眼，薄唇微啟：「進來吧。」
葉靈均深吸一口氣，努力做出恭順的模樣，抬腳跨進了門。
作者有話說:
王爺：媳婦又被我說哭了…我這沒用的兩片嘴唇啊！晚上補救一下吧！
書生：混蛋混蛋，從來沒人這麼說過我，記仇的小本子上再給你補一筆！差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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