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解我頭髮作甚？
7.38
「過來坐。」蕭恆看了一眼身側的圓凳，示意葉靈均坐過去。
葉靈均先是站在圓凳外，垂著腦袋給蕭恆行了禮，得到蕭恆首肯，才坐了下去。
「案頭上這些案卷都是跟李青峰有過來往的人，衙門請他們錄了口供，你且瞧一瞧。」
顯然蕭恆很是滿意葉靈均剛才的舉動，言語中的冷意淡了不少。
「謝王爺。」葉靈均剛進來的時候言不由衷，這會兒倒是誠心謝了一回。
桌案上的卷宗都是翻好頁的，每一頁之間卡著一張竹籤，哪怕是葉靈均用傷指夾著竹籤也能翻頁。
燭火搖曳檀香裊裊，夜色漸濃秋蟬陣陣。
葉靈均認真看著每一份口供，心裡默默記下這些人和李青峰的關係。
他的發仍然束著，自後頸看去，能看到頭皮空了一溜，前額的發梳得有技巧，倒是看不出來。
因著桌案上燭火太盛，他有些微汗，鬢角的汗珠映著光，在他偏轉動面頰時，落入了蕭恆的眼。
他看著葉靈均說：「把頭髮散了吧，捂著傷口不易癒合。」
葉靈均看卷宗看得入神，隨口「嗯」了一聲，蕭恆便起身，抽掉了他髮髻上的銀簪。
墨色綢緞一般的髮絲傾瀉在葉靈均單薄的肩上，苦辛的藥味飄散出來。
「嗯？我頭髮怎麼散了？」葉靈均疑惑地看了一眼搭在肩上的髮絲，抬手摸了下發頂，瞥見桌案上放了根銀簪。
「你解我頭髮作甚？」他對蕭恆未經同意就擅自動他頭髮的舉動很是不滿。
「怕你頭皮捂爛了。」蕭恆冷哼。
「那你也說一聲啊，王爺就可以不打招呼動手動腳？」葉靈均氣得想翻白眼。
「你當本王閑得無聊？你若沒點頭本王還懶得碰你。」蕭恆將發簪推到葉靈均手邊，說，「自己綰髮。」
葉靈均看著鑄成玉蘭花形狀的發簪努力回想，適才蕭恆似乎確實同他說了句話，說的什麼他沒聽清，只「嗯」了一聲。
難不成他剛才就是說要給自己解頭髮？
葉靈均氣勢變弱，直接垂下了頭。
半張昳麗的臉掩在了墨發里，顯得臉越發的白，長睫如扇，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只餘下一片暗影。
此刻他心虛得緊，案卷里的字竟一個都看不進去了，但礙於面子又不好意思給蕭恆道歉，只能沉默。
書房落可聞針，只有香煙裊裊。
更鼓敲過，已是亥時。
蕭恆瞥一眼坐著半晌不動的葉靈均，冷聲說：「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哦。」葉靈均扶著桌案起身，蕭恆的衣袍對他來說長了些，沒注意踩到下擺，腳步沒邁開身子就歪了。
蕭恆眼疾手快長臂一撈，攬著葉靈均的細腰將人拉了回來。
「嘶...疼！」這一摟，蕭恆的手掌就壓在葉靈均左腰的傷口處，疼得他站不直身。
蕭恆急忙放開他，語氣不再冰冷：「怎麼樣？」
葉靈均抽著氣說：「多謝王爺，不礙事。」
「那就早些回去休息。晨風！」
晨風應聲出現，朝蕭恆拱手：「王爺。」
「王爺，學生愚鈍，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葉靈均伸手搭在蕭恆胳膊上，搶在蕭恆說話前開了口。
蕭恆一揮手，晨風便退了出去。
「你想問什麼？」他看著眼前的葉靈均，那雙眼裡褪去了冷漠和恨意，竟是少有的認真和謙遜。
「學生想查看李青峰的屍身，不知可否？」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十天，已經過去一天了，他身上的傷可以慢慢養，清白卻是耽擱不得。
「仵作的勘驗結果你有疑？」蕭恆將人扶著坐下。
「勘驗結果說李青峰只有后腰有個撞傷的淤青，其餘並無外傷，剖開屍身查驗，竟也無內傷，那李青峰究竟怎麼死的？總不能是被氣死的吧？」
蕭恆的指尖在案卷的紙面上劃過，他將李青峰的案卷調來之後未曾細看，只替葉靈均插了竹籤。
他聽聞葉靈均針對屍體勘驗結果的總結，劍眉微動，說：「若是氣死，該當如何？」
「若是氣死，自當氣血攻心，或是氣血上涌直達腦髓，但學生憑良心說話，那日與李青峰爭執，要氣死的也該是學生。」
葉靈均一手搭在桌案上，另一隻手敲了敲久坐酸痛的腰。
蕭恆掃了一眼他略顯疲憊的臉，說：「明日再探討吧。」
說著就喚了杜明進來。
葉靈均緩緩起身，聽得他對杜明說：「回去記得給葉公子上藥。」
「多謝王爺。」葉靈均微微頷首。
蕭恆揮動手腕，杜明就恭敬地引著葉靈均往外走。
看著葉靈均單薄纖細的背影，蕭恆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勾起淺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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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裡，杜明絞了帕子給葉靈均擦臉，葉公子衣衫半敞，褪到了肩胛骨以下，長發攏在右肩，露出雪白的頸。
杜明的帕子擦過左肩的傷痕外緣，說：「公子的傷瞧著好了不少。」
這話提醒了葉靈均，此時的杜明也是有傷在身的，他偏頭輕輕嗅了嗅杜明身側，只有血腥味，沒有藥味。
「你受的什麼刑罰？」他問。
「鞭子抽了兩下，不礙事的。」杜明低頭絞著帕子。
葉靈均纏縛著的手指微縮，鞭刑的滋味他還記憶猶新，那是皮開肉綻的疼。
蕭恆居然因為他出府這件小事動用這樣的刑罰！
適才在書房裡堆積起來的一點點好感頃刻間蕩然無存，蕭恆在他心裡依舊冷酷無情。
「你不恨你們王爺么？這點小事就罰你？」
杜明抖開帕子纏在手掌上，輕巧地落在葉靈均皮膚上，聲音聽起來像是帶著笑：
「王爺治下有方，有罰分明，府里的人都敬重王爺。」
言下之意就是甘願受罰了。
葉靈均不再多言。擦過身之後，杜明調配藥粉給他撒在傷口上。
綿密的痛意滲進骨髓里，他額角凸顯出青色的紋路，牙關緊咬，兩腮的肌肉鼓將起來。
待敷好藥粉，葉靈均又疼出一身汗。許是因為心裡頭對蕭恆的恨意不絕，此番上藥竟比昨日還難挨。
杜明替葉靈均系好衣帶，將人扶上塌，才開始整理葯匣子。
屋內響起瓶瓶罐罐細微的撞擊聲，葉靈均找了個舒坦的姿勢，掃了一眼杜明忙碌的身影，說：
「你帶些葯找人給你敷一敷，我這裡不需要人了。」
杜明輕手輕腳將葯匣子合上，垂首說：「不敢，這些葯是王爺配給公子您的。」
葉靈均惱了：「哪來這麼多規矩？不都是傷葯嗎？」
若是他的手方便，他就已經按著人把衣裳扯了上藥了。
他瞧著，整個王府的人都有毛病，主子喜怒無常，下人都被豬油蒙了心，竟愚忠到這副田地了！
懶得再多說一個字，他合眼假寐，氣得頭昏腦漲，鼻息都是粗的。
杜明吹滅了燈悄聲退下，合上房門之時，葉靈均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
「葉公子歇下了？」
夜風呼嘯，捲走了更多的聲音，葉靈均沒聽出來是誰在他門外低語。
作者有話說:
葉靈均：這混蛋王爺居然還有死忠粉，呵呵！
九王爺：本王是你的死忠粉
葉靈均：本公子不需要，本公子只希望萬千少女為我著迷！
九王爺：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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