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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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裡走，那股氣味越重，葉靈均又跨過一道極高的門檻，十幾具棺材在眼前鋪排開來，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後堂燃了很重的香，混合著腥腐的氣味瀰漫了整室。
一絲風都吹不進來，點在四個角落的燭火紋絲不動。
葉靈均心裡發毛，他是第一次進義莊，也是第一次來看屍體。這麼多黑漆漆的棺材，看得他頭皮發麻。
他木木地又往裡走了幾步，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一抬頭，驚呼咽回了嗓子里。
他撞上了蕭恆硬邦邦的後背，碰得他鼻子發酸。
蕭恆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看路。」
葉靈均小聲嘀咕：「誰讓你忽然停下來。」
「說什麼？」蕭恆睨著他。
葉靈均對上蕭恆的視線，片刻后垂下了頭。
「王爺，李青峰的屍身在此。」
劉仵作說著就掀開一具還沒入殮的屍體。
隨著蓋屍布掀開，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四散開來。
青灰色的皮膚，赤條條躺在木板上，右邊的胳膊曲在胸口，由胸及腹破開一個大口子，腹壁翻出來的肉已經變了色。
葉靈均幾乎在那一刻胃裡翻江倒海，他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眉毛眼睛都皺在一起。
他胃裡一反，立刻推開他身後的晨風，捂著嘴往外跑，差點又被門檻絆倒。
他單手扶著走廊的黑色柱子彎腰往院子里吐得昏天黑地。
寒風冷雨拍打在他臉上，漸漸吹走了他胃裡的翻騰，他靠在柱子旁幾近虛脫，兩眼金星直繞。
「這就受不了了？」蕭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
葉靈均嘔得兩眼淚汪汪，腰都直不起來，對蕭恆的風涼話報以一雙白眼，又聽得他說：「這都受不了，如何洗清冤屈？」
「王爺真會說風涼話。」葉靈均忍不住回了一句。
誰都有第一次好吧？那氣味真的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反應大點實屬正常啊？
是多有病才會這麼不體諒人？
蕭恆涼涼地瞥了一眼葉靈均，從袖間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給他。
葉靈均翻掌接過來就要擦嘴，蕭恆說，：「捂鼻子的。」
秋風卷著雨水忽地撒了葉靈均一臉，他氣惱地兩眼看天，不情願地直起腰，又走回後堂。
他用帕子捂著臉，幽蘭的香氣頓時滿了鼻子，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平復了不少。
「你可以問問劉仵作你昨晚的想法。」蕭恆看了一眼葉靈均，絲帕和繃帶纏繞的手掩住了他半張臉，剩下半張臉透著慘白。
「是。」葉靈均朝劉仵作微微欠身，「請問劉仵作，一個人如果氣血攻心或者血氣上涌致死，會有什麼特徵？」
劉仵作面上沒有鬍鬚，他抬指搔了搔下巴，說：「氣血攻心，心臟或可出現缺血的部分，顏色瞧著比別處淺一些，血氣上涌就得把屍體的腦子取出來看了。」
「請問李青峰的屍身是哪位仵作勘驗的？」
「是我女兒。」劉仵作頗為自豪地回答。
葉靈均瞪大雙眼，居然還有女孩兒當仵作！！
他偏頭看看蕭恆又看看晨風，才發現只有自己大驚小怪。
頓了頓，他接著說：「勘驗結果說的是只有一處外傷，但那處外傷並不致死，學生想請劉仵作再驗一次。」
葉靈均說的話還算恭敬，卻不知哪裡觸了劉仵作的逆鱗，他打量了一眼纏著手指捂著鼻子的葉靈均，朝蕭恆拜了拜：
「王爺，李青峰客死他鄉，衙門要勘驗屍體也是說得過去的，只是屍體是一個人留在世上最後的東西，也是需要尊嚴的，驗屍一次已是迫不得已，再驗第二次，怕是不妥。」
蕭恆不置可否，對葉靈均說：「你自己看著辦。」
葉靈均低頭用傷指挑起刑部令牌給劉仵作看，然後說：
「我有刑部令牌，王爺許我親查此案，我要求仵作再次驗屍。且李青峰與我一同入京，也算是好友，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劉仵作彎腰仔細看了一眼葉靈均口中的刑部令牌，知道這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且九王爺在此，他不得不照辦。
適才他很不舒坦，他的女兒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李青峰質疑他的女兒就是質疑他，若不是九王爺在場，他都要說你行你上了。
他從香案下拉出一個鐵皮箱，嘿哧一聲將箱子提上李青峰的停屍板，掀開蓋子，一排排磨得雪亮的各種形狀的刀晃花了葉靈均的眼。
隨後，劉仵作就圍著屍體轉了一圈，口裡念著：「男子，身長七尺二寸，肢體俱全……」
葉靈均看著他繞完一圈，開始從頭部觸摸李青峰的屍體。
「顱骨完好……顏面無外傷……頸骨無損……口鼻也沒有傷痕……」
……
查完頭頸，劉仵作將屍體的右手稍微掰開一些，直接將手探進了李青峰胸前那道口子里。
一時間屍臭瀰漫，即使隔著幽蘭香氣的帕子，葉靈均胃裡又翻湧起來。
蕭恆站在他身側，屏住呼吸的同時偏頭看著葉靈均面色更加慘白，不動聲色地往他身邊走了一步。
眼看著劉仵作將臟器取出，又從箱子里取了小刀剖開，葉靈均腿腳一軟兩眼一翻，順著蕭恆的身子倒了下去。
鼻間若有似無的屍臭混著幽蘭的氣息，葉靈均恍惚間看到了李青峰。
他穿著學子服，髮髻上纏著深藍絲帶，期期艾艾地站在葉靈均一丈之外，兩眼含淚哭訴：
「靈均兄，我死得好冤啊！我功未成名未就，我不甘心啊！」
葉靈均道：「你咎由自取，我勸過你多少回要你收心好好讀書，你非要同旁人一起墮落。」
「你替我報仇！靈均兄，你要替我報仇啊！」
李青峰一步一步朝葉靈均走來，他的髮髻忽然散開，枯草一般的發貼著臉。學子服緊接著就散開，露出一具青灰色的身子。
他僵硬地走過來，胸腹陡然出現一道豁口，臟器稀里嘩啦往外掉，還滴著青綠的水，伴著腐臭……
他臉色灰敗，始終重複著一句話：「替我報仇啊……」
葉靈均二魂六魄都飄走了，他渾身發軟，想躲開李青峰，卻挪不動腿，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隻青色帶著屍斑的手按上自己的臉。
冰冷的手覆蓋在葉靈均的臉上，他驚恐地揮動雙手大喊起來：「別過來——」
作者有話說:
王爺為什麼總是嘴硬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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